……他不会以为,她让他演奏管风琴,是想利用管风琴音量大的特点,向地面的人通风报信吧?
薄莉顿时又好气又好笑,面上没有显露出来:“当然。”
他即兴弹奏了一首曲子。
经过调节音量,管风琴的音色不再像巨雷一般震撼耳膜,而显得轻柔、细腻,如同笛子般轻快明亮,却又保留了管风琴原本的恢弘神性。
乐曲的开头,如同阴云压顶般,灰暗、阴冷。
他只用了两个音符,并不断调节音栓,使音色层次逐渐变得丰富,渲染出一种被黑暗笼罩的氛围,令人窒息。
但很快,他不知调节了哪个音栓,手下的管风琴竟然发出如竖琴般轻灵的乐声,仿佛冷冽的曙光劈开浓重的黑暗。
薄莉记得钢琴老师曾说过,并不是手指弹在正确的琴键上,就算是弹奏音乐了。
弹奏是对乐曲的再创作,不同手指的触键力度不一样,乐曲表现的情感也会因此不同。
这也是为什么机器无法取代演奏家机器无法表现出触键轻重的微妙变化。
即使管风琴的音色并不由触键力度控制,薄莉还是听出了埃里克对音色强弱的绝妙把控,简直像晨昏交替时光影变化一样自然。
薄莉看向埃里克。
他的头微微垂下,神色专注,演奏时肩背、手臂和手腕显得随性而放松,似乎音乐是从他的血液里流淌出来,而非指腹。
到最后,乐声越来越低柔、缓慢、缠-绵。
如同海边灼灼闪耀的日光,晒得她头晕目眩,脸颊涨红发烫。
一曲完毕,薄莉硬生生听得耳根发热。
毫无疑问,这是一首露-骨的示爱之曲。
前半截,灰暗阴冷的曲调,象征着他遇到她之前的人生。
中间竖琴般的音色,则指的是她。
记得上学时,有个男生喜欢上她,也在她的宿舍楼下,一边弹吉他,一边跟她告白。
当时,她只是瞥了一眼,就戴上耳塞,继续看书。
后来,同学问她,为什么对这么浪漫的表白无动于衷。
薄莉也很纳闷。
她还以为是自己性格冷淡,不吃这种外放的表白方式,没想到只是因为那男生弹得太差。
埃里克弹奏的曲子,每一个音符,都让她从头到脚一阵震颤。
想到这是他即兴创作的曲子,那种震颤只增不减。
埃里克撑着额头,闭上眼睛。
创作音乐,对他来说,就像呼吸一样简单。
只要她愿意倾听,他可以用音乐表达出任何心情。
……就怕她不想听。
埃里克理智上非常清楚,薄莉是爱他的。
这个世界上,也只有她会像这样爱他。
甚至于他自己,都不会像她那样珍视他。
然而,即使她已被关在这个不见天日的地下巢穴,他却还是忍不住想,薄莉这样的人真的存在吗?
她无条件接受他的所有阴暗面,甚至心甘情愿待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地方。
从前天到现在,她没有对这一地方表现出任何抵触。
食量也没有减少,甚至多吃了五十克的牛排。
她太过美好,太过符合他的幻想,以至于似乎随时会消失。
她也确实消失过三年。
每次想到这点,他都觉得眼前这一切……不过是个转瞬即逝的美梦。
他被这种随时会从梦中惊醒的感觉深深折磨,似乎只有彻底跟她连在一起才能缓解。
如果不是知道她为了见他,坐了一个月的船,身心俱疲,恐怕早已付出行动。
他的想法是如此肮脏,充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