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良久,陈贤听到萧晏呼出一口气:“总而言之,等我离京以后老师你,陪他多说说话吧。”

“其实,沈哥哥挺喜欢你的,他身边总是没有能说话的人”

陈贤愣住,被那一句话钉住,久久没能回神。

萧晏看?他又呆愣住了,苦笑着?道:“老师,你答应我。”

囿于深宫不得出的妃子孤独寂寞,不奇怪,像沈玉衡这样,可?以自由进出皇宫的男子,怎会觉得孤单?

何?况,有帝王相伴,为何?还会孤单?

陈贤已经忘记自己是否答应萧晏,只记得那日风沙蔽日,萧晏一遍遍回头,视线越过他,远眺那座巍峨威武的皇城。

陈贤只能想?到,是萧晏太过依赖沈玉衡,才会有这样的误解。

以他对萧烬与沈玉衡的观察,两?人的关系,其实比萧晏想?的要牢固得多。

萧烬放在?沈玉衡手里的权力,远超一个皇后该有的权力。

可?沈玉衡却没有寻常男子的野心与贪婪,那世人难逃的俗尘习气,在?他身上竟寻不着?踪迹。

他唯一干涉前朝的事,也只有救人了。

只有他在?,由他出面,萧烬才会愿意留那些?死罪的臣子一条生路。

受他恩惠的臣子们虽然不愿看?到皇家久久没有子嗣,却也不希望萧烬真的厌弃沈玉衡。

萧烬的政令让大周拥有了数百年未有过的富强,但政令改/革之新,手段之决绝凶狠,也是从未有过的。

早朝的大殿年年都要因此见血,多少犯了错的臣子都是捆着?手脚拽出朱门的。

只有沈玉衡出面,才能替他们求得一条生路。

前朝后宫的这二人,仿佛达成了一种玄妙的平衡,属于一人的温暖柔和,牵制着?另一人,阻止他在?血腥的深渊里越坠越深。

一物降一物,说的便是如此吧。

正月宫宴过半,前线突然发?来急报,萧烬听死士附耳几句,眉头一拧,便匆匆离席。

萧烬一走,大臣们多少都放松了一点,彼此敬酒畅谈。

陈贤端着?酒杯上前,在?沈玉衡和众臣子惊讶的目光下敬上了一杯酒,攀谈起来。

若是他攀谈的是臣子,想?必没有人会注意到他,但他们都清楚,沈玉衡不同。

沈玉衡看?起来倒是高兴,陈贤微笑着?帮萧晏说好话:“是十九殿下心系皇后娘娘,殿下出征前特意嘱咐微臣,得空便来陪娘娘说说话。”

沈玉衡让他坐到自己身边,顺势问?了问?最近王府的情况。

陈贤低着?头一一作答。时间久了,心头那份拘谨渐退,他抬眸,悄悄看?了一眼沈玉衡的神情。

他大概懂了,为何?萧晏总觉沈玉衡需要人陪。那双眼睛,像精雕细琢、碰一碰就要化的雪。

只是这双眼追寻的方向,并不在?席间任何?人身上。

身后传来脚步声。陈贤见他蓦然转头,眼底倏然亮起星芒点点。

陈贤这几十年来安身立命,守住这颗脑袋的秘密,便是那晚所?见的眸光。

在?那之前,他始终觉得萧晏的想?法不过儿戏。

毕竟谁能想?象到,大周开国以来,第一个立后不立妃,当真做到了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皇帝,竟也是大周开国以来手段最最残忍狠毒,血腥专政的皇帝。

知晓了这年轻暴君的软肋后,陈贤便懂得了,要躲在?沈玉衡的羽翼下生活。

他们这些?对前朝国家有用的良臣,只要不是贪赃枉法之徒,沈玉衡总会倾尽全力去保。

而今沈玉衡病重,尚在?世的许多老臣都主动请求进宫,跪在?清濯殿前,日日为他抄经祈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