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1 / 2)

那烙印深入肌理,与下方那双在暗处偶尔会流淌出诡异鎏金色的眼眸一起,构成了一张令人望而生畏的面具。

他站在村口那棵被雷劈过的老树下,望着远处大胤边军烽燧燃起的笔直狼烟。

风卷起他洗得发白的粗布衣袍,猎猎作响。

十三年了。

自他逃回北境的那个夜晚,他被好心的老猎户从昏迷中拖回这个几乎被遗忘的村落,已经十三年。

村民们的善良让他活了下来,却也让他背负着更沉重的枷锁。

他们告诉他母亲因悲伤过度,在他被回来不久便郁郁而终。

他们痛骂洛擎川是披着人皮的魔鬼,诅咒那带来灾祸的中原虎符。

谢狰沉默地听着,左脸的疤痕在每一次听到“洛擎川”三个字时都隐隐作痛,仿佛有滚烫的鎏金在里面流动。

那痛楚,连着心口姐姐被蛊医带入人棺时最后那声凄厉的哭喊,日夜灼烧着他的灵魂。

他恨。

恨洛擎川的残忍无情,为了一个冰冷的虎符,竟能亲手将血脉投入熔炉。

恨他虚伪的承诺,带走了阿姐,也带走了母亲的生命。

恨那个占据了“洛明瑾”名字、享受着本该属于他的“嫡子”身份的陌生孩子那个被丢弃的狼崽子。

凭什么?

凭什么他能在温暖的洛府锦衣玉食,而阿姐却化作了蛊炉里的一缕青烟,母亲在绝望中枯萎?

这恨意啃噬着他,扭曲着他。

然而,矛盾如同北境的风雪,无孔不入。

他吃着村民的饭食长大,听着他们讲述中原故土的传说,学习着大胤的文字和礼仪。

他亲眼目睹过北狄狼骑扫荡边村,烧杀抢掠,妇孺的哭嚎声撕心裂肺。

那些暴行,烙印在他鎏金色的瞳孔深处,激起的不是同族血脉的共鸣,而是深切的厌恶与冰冷的杀意。

他的血脉来自北狄村落,但他的灵魂,早已在目睹村民的苦难、在仇恨的熔炉里,被锻打成了另一副模样一个憎恨北狄暴行的中原守护者。

这撕裂般的认同感,最终将他推上了一条布满荆棘的道路。

“我要去边军。”谢狰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少年人不应有的沧桑,对抚养他的老猎户说。

老猎户浑浊的眼中满是担忧:“狰娃儿,那边…吃人不吐骨头。你脸上的疤,还有你那眼睛…太显眼了。”

“显眼?”谢狰的嘴角扯出一个冰冷的弧度,手指抚过左脸的疤痕。

“正好。北狄人不会防备一个‘杂种’。”他顿了顿,鎏金色的瞳孔在阴影中幽幽一闪,“我有办法让他们看不见,或者…看见了,也只当是草原的诅咒。”

他所谓的办法,是逐渐摸索出的。

那鎏金之力并非时刻显现,更多是在他情绪剧烈波动或集中精神时。

它带来一种奇异的“洞察”有时是模糊的预知碎片,有时是洞悉对方言语背后真实意图的冰冷直觉,更多时候,是伴随剧烈头痛而来的权谋推演,仿佛有无数条命运的丝线在眼前交织。

但这力量是双刃剑,每一次使用都像在燃烧他的情感,留下麻木与更深的空洞。

他学会了控制,用粗布条缠住额头以压制疼痛,用刻意磨砺出的冷漠掩盖内心的波澜。

凭借着一股狠劲、在边界挣扎求生磨炼出的机敏,以及那偶尔闪现的、令人无法解释的“先见之明”,谢狰成功加入了边军。

他沉默寡言,脸上疤痕可怖,执行任务却精准得如同冰冷的机器。

很快,他的名字在斥候营中传开“疤狰”。

当上官提出需要一个死士潜入北狄王庭深处刺探军情时,谢狰站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