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再哭闹,不再亲近任何人,包括他曾每日念叨的父亲洛擎川。
他只是常常一个人坐在角落,那只完好的左眼望着虚空,目光空洞。
而那只鎏金眼,却直勾勾地“盯”着某个方向,或者某个人,仿佛穿透了皮囊,看到了别人无法理解的东西。
有时,他会突然发出意义不明的呓语,或者对着空气露出极其诡异的表情。
洛擎川试图靠近他,得到的只有儿子无声的抗拒和那只鎏金眼瞳中毫不掩饰的恨意。
他知道,儿子目睹了人棺炼化的恐怖一幕,目睹了他亲手将那个痴傻孩子塞进去,也或许……看到了更多他无法理解的东西。
那道名为“父亲”的桥梁,在南疆那个阴森的石室里,已被彻底炸毁,只剩下深不见底的隔阂与恨意的鸿沟。
而那个被带回洛府的痴傻孩子,洛明瑾,则被安置在府邸最偏僻角落的一个小院里。
洛擎川给他取名“明瑾”,取“光明美玉”之意,或许带着一丝自欺欺人的补偿心理,又或许仅仅是为了向外界宣告这个“流落在外”的庶子的存在。
但府中上下,无人将他视为真正的少爷。
洛明瑾的状况比在南疆时更加糟糕。
那场炼化虽然未能彻底熔炼他的魂魄,但显然对他的心智造成了毁灭性的冲击。
他终日浑浑噩噩,眼神空洞无神,对外界的刺激反应迟钝。
不会说话,只会发出一些无意义的咿呀声。
他常常呆呆地坐在院子的石阶上,一坐就是一整天,望着天空,口水顺着嘴角流下也浑然不觉。
他唯一能清晰发出的音节,就是含糊不清的“阿……姐……”
府中的仆役们对这个痴傻丑陋的“少爷”避之唯恐不及,负责照料他的老嬷嬷也是敷衍了事,常常克扣他的饭食,任他穿着脏污的单薄衣服在冷风中发抖。
下人们的孩子更是将他当成了取乐的玩具。
洛明瑾似乎感觉不到这些恶意,或者说,他混沌的意识无法理解这些恶意。
他只是本能地蜷缩起来,口中不停地、含糊地念着:“阿……姐……疼……阿姐……”
这一日,几个家丁的孩子又在洛明瑾的小院外堵住了他。
为首的是管家洛忠的孙子洛小虎,十来岁年纪,长得虎头虎脑,仗着祖父的势,在府中孩子里称王称霸。
“看!傻子出来晒太阳了!”
洛小虎怪笑着,捡起一块土块,精准地砸在洛明瑾的额头上,顿时鼓起一个青包。
洛明瑾被打得一个趔趄,茫然地摸了摸额头,似乎有些疑惑,但很快又恢复了呆滞。
“哈哈!真傻!连疼都不知道!”其他孩子哄笑起来。
“喂,傻子!学狗叫!学狗叫就给你吃的!”
洛小虎掏出一块吃剩的糕点,在洛明瑾眼前晃悠。
洛明瑾呆呆地看着那块糕点,他笨拙地向前挪了一步,伸出手想去够。
“想要?学狗叫!汪汪汪!”洛小虎得意地后退一步,将糕点举高。
洛明瑾张了张嘴,发出“啊……啊……”的声音,努力模仿着,却怎么也学不像狗叫,急得口水流得更凶了。
“笨死了!”洛小虎不耐烦了,一把将糕点扔在地上,用脚碾进泥里,“连狗都学不会!你连狗都不如!滚开,别挡道!”
说着,他上前用力推了洛明瑾一把。
洛明瑾本就站立不稳,被猛地一推,重重向后摔倒在地,后脑勺磕在冰冷的石阶上,发出一声闷响。
剧痛似乎穿透了他混沌的意识,他蜷缩在地上,发出痛苦的呜咽。
“疼……阿姐……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