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围数次,皆被箭雨和弯刀逼回。
粮草断绝,箭矢耗尽,身边的同袍一个接一个倒下。
他亲眼看着带他入伍的老伍长,被射成了刺猬;看着最机灵的传令兵,被奔马踏碎了胸膛。
最后一道防线,只剩下他和另外两个浑身浴血的士兵。
“校尉……顶不住了……”
一个士兵的声音带着哭腔,握刀的手抖得不成样子。
另一个则死死咬着牙,眼神涣散,已是强弩之末。
洛擎川舔了舔干裂起皮的嘴唇,尝到了浓郁的血腥味。
他看着那些北狄人眼中毫不掩饰的残忍与戏谑,看着他们缓缓举起的弯刀。
巨大的悲愤和不甘几乎要冲破胸膛
他不能死在这里!他洛家的仇还没报,他答应过娘要光耀门楣……
无数的念头在濒死的绝境中翻腾。
就在北狄人狞笑着策马冲来的瞬间,洛擎川猛地推开身边的士兵,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嘶吼道:
“分开跑!能活一个是一个!”
话音未落,他已朝着隘口侧翼的冰河裂谷亡命扑去!
身后传来士兵的惨呼和北狄骑兵愤怒的呼喝,紧接着是箭矢破空的尖啸!
……
冰冷的空气如同刀子刮过,伤口在狂奔中撕裂般剧痛。
洛擎川什么也顾不上了,只有一个念头:活下去!
他纵身跃下陡坡,顺着结冰的河面连滚带爬,冰面湿滑,他重重摔了几跤,骨头都像散了架。
箭矢钉在身侧的冰面上,溅起冰屑。
他不管不顾,手脚并用,朝着裂谷深处亡命奔逃。
身后的追兵似乎被复杂的地形和厚厚的积雪迟滞了。
不知跑了多久,直到双腿沉重如铅,肺叶火烧火燎,身后的喊杀声和马蹄声终于渐渐消失。
他才泄力,扑倒在一片厚厚的雪窝里。
失血过多和极度的疲惫感袭来,意识开始模糊。
他最后看到的,是灰蒙蒙的天空,和不断飘落的、冰冷的雪花。
……
刺骨的寒冷将他从昏迷的边缘拽回。
洛擎川艰难地睁开眼皮,模糊的视线渐渐聚焦。
奇怪的是,他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安全又温暖的所在。
身下是干燥柔软的干草,身上盖着厚实的毛皮。
空气中弥漫着柴火燃烧的烟味、奶制品的微酸,还有一种……
属于人的、安稳的气息。
这是一间简陋却坚固的石屋,墙壁由粗糙的黑色石块垒砌,缝隙糊着泥巴,屋顶覆盖着厚厚的茅草和积雪。
屋子中央,一个用石块围起的火塘正在燃烧,火光驱散了北境极致的严寒,也将一个背对着他、坐在火塘边的身影映照得格外清晰。
那是一个女子。
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靛蓝色粗布棉袍,外罩一件边缘磨损的羊皮坎肩。
乌黑的长发编成一根粗辫子垂在背后,发梢用一根红绳系着。
她正低头,专注地用一把小石刀削着一块风干的肉干,动作娴熟。
“唔……”
洛擎川想动,左肩传来的剧痛却让他闷哼出声。
女子闻声,立刻转过头来。
火光映亮了她的脸庞。
皮肤是北境人特有的暗蜜色,双颊带着健康的红晕。
眉毛浓黑修长,鼻梁挺直,一双眼睛大而明亮,如同乌苏河谷最清澈的湖水,此刻正带着毫不掩饰的关切和警惕,看向洛擎川。
“你醒了?”
她的声音带着北地特有的口音,但吐字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