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女人的手死死捂住了他的嘴,从身后颤栗着抱住他:
[翊儿我的翊儿……不要去、会死的,不要去啊……]
血色染透了长穹。
“……”
青天?白日,雪地长空。
长身立在兵荒马乱的安府内,谢清晏缓缓合上了眼,又再次睁开。
与耳畔重叠的,来自记忆里久远未歇的哭喊,终于如潮水般褪去。
从恨意中平定下的眼眸落低。
穿过月洞门与遮掩的林木间,他望见一道熟悉的纤细身影,匆匆掠过不远处的廊下,朝挽风苑的后院跑去。
尚未褪去的恨意下,谢清晏攥紧了指骨。他霍然转身,欲反向而离,只是迈出的腿停了两息,他终究转回,又跟了上去。
戚白商正?在安府中四处寻着安仲雍。
圣上批下的虽是籍没家产、男丁流放的旨意,道理上不该伤及性命,但抄家的巡捕营兵卒们下起手来哪有什么轻重。
初冬凛风早将安家倒台的风闻刮入了上京城中家家户户,从前?安家在朝野党羽众多,如今甚至没人敢出来为?他们说上一句话?自然就更不会有人在意抄家时,是否有偶然失手犯下的几条人命了。
说到底,如今安家里再没什么贵人官眷,人人逃不过罪籍。
戚白商感念二舅父在行宫那日为?了免她落人口舌,自甘顶了恶名,圣驾面前?举数安家桩桩罪行。
知今日祸乱,她来路上便?央兄长,籍没安家家产时,给安仲雍那座书斋小院独留一方清静,免得伤及本就抱病多年的安仲雍。
没曾想,方才戚世隐接到底下京兆府的官兵回报安仲雍竟不在他的院中!
戚世隐安排人去府中寻了,可那些人辨不得这位极少离府的安家次子模样,寻起来如大海捞针,戚白商等不及,亲自寻到挽风苑后院附近。
戚世隐奉旨督办,自然不能擅离,劝阻不得,便?叫了两名京兆府的校尉跟在她身旁护着。
只是此时府中兵荒马乱,过某道院落廊下,和一群被羁押的罪奴们错身间,那两名校尉也和戚白商走散了。
“娘”
戚白商正?欲返身去寻那二人,便?被隔壁院子一声孩童哭声绊住了脚。
她迟疑了下,朝声音来处走去。
那方院子似是仆役住处,廊外,一名孩童嚎着被从一个妇人身旁拽离。
地上那个跪着的布衣打扮的仆妇争夺不过,吓得泪流满面地用力叩头:“官爷,他是我的儿!是主子容我娘俩住在府里,他当真不是安家男丁啊官爷……”
“少废话?,是不是带走就知道了!”
拉住男童的官兵啐了一口,用力拽拖起孩童,就要往院外走。
妇人急了,忙不管不顾地向前?一扑,抱住了官兵的腿脚:“官爷!官爷您放了我们娘俩吧官”
“呸!什么腌臜东西!”
那名官兵拉了两下腿,没能脱开,恼羞成?怒,竟是一脚狠狠踹开了那妇人:“再耽误办差,我剁了你脑袋!”
“娘…!!”
男童哭嚎声顿时更加凄厉了。
折廊后,戚白商面露不忍,蹙眉便?要踏出山墙后。
只是那一步尚未落在实处。
戚白商腰间蓦地一紧,竟是被什么人挟起楚楚纤腰拉回墙后,扣在了那道山墙外粗糙不平的岩壁上。
就连她险些出口的惊呼都?被对方预料,抵着修长微冷的指骨,覆回口中。
戚白商惊恼仰眸,乌瞳轻缩。
谢清晏!
竟真是他?!
“什么眼神,”谢清晏低了低身,声线轻哑疏慵,“见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