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觑着江行止苍白脸色:“要不,请太医来瞧瞧?”

江行止摆摆手:“不必。还没到那份上,如今朝中局势不稳,北穹也不安分,那些臣子盼着我倒下,我偏不如他们的意。”

「北穹」二字唤醒心底最深的疼痛,一张熟悉的面容浮现在眼前,兰舟有一瞬间痛到无法呼吸。

他捏紧江行止的手,以关切掩饰了眼底凄楚:“陛下要多多保重自己的身子。”

“嗯。”

江行止没有半分留恋地扬长而去,背影将疏离勾勒得无比鲜明。

送走了江行止,兰舟瘫坐回座位,长出了一口气。

他看着桌上那只飘散着袅袅青烟的香炉,眉头皱起,命令红玉:“还不倒掉?”

红玉赶紧去倒了,兰舟长叹一声,眉头拧出好几条纵横的褶皱。

为了迷惑江行止的心智,他动用了不少秘术,江行止虽然中计,导致情绪易怒判断失误,频频做出异样举动。

唯独在情事上,江行止仍旧十分冷淡,一颗心吊在谢则身上,完全不将他放在心上。

兰舟从没尝过这种挫败滋味。即使是惑心的毒香,也至多半个月的效果,金针刺脑顶多刺激他的情绪,想让江行止事事以他为先,是不可能的事。

兰舟思索辗转,又想起和那人的遥遥一眼。

五殿下……为何会隐瞒身份潜入大燕,又为何会跟在陆昔朝后面当奴仆?

兰舟捏捏眉心,红玉站到他身后,声音不无担忧:“公子,你还好吧?”

兰舟音色疲惫:“还好。”

红玉心疼地递给他一杯热茶:“当年公子拼死从谢则手下逃出,差点就被废了全身筋脉,五殿下明明知道您受了重伤,还要您来做这些腌臜事。”

“放肆!”

兰舟厉声喝止她:“五殿下也是你能编排的?”

红玉眼眶微红:“奴婢是心疼公子,您的身份已经暴露,还要冒着生命危险来当细作,这些就算了,又在风月楼受了那么多侮辱,五殿下对您何曾有过真心,您也太傻了。”

“危险委屈都是我心甘情愿,他并没有逼着我。你是不是疯了,在这里嚷这些,是想让咱俩死无葬身之地么?!”

红玉咬着嘴唇泫然欲泣,兰舟赶她出去:“够了,你下去吧,我一个人待会儿。”

红玉憋了一肚子委屈,一出门便跑到暗处大哭了一场。

本是最金贵骄矜的世家公子,今日堕落成委身他人以色承欢的倌人,都是那个人。

她记得,她小时候流落街头,公子善心救她一命,给了她容身之所。

那时候公子笑得那样开心,都是萧宸毁了他。

……

更深露重,月朗星稀。

陆府内外植满青青翠竹,随着夜风摇曳婆娑,窸窣声响,竹林中的动静,被很好地掩盖了下去。

陆昔朝端坐木椅,对面是韩季青等人,张宸受在门口放风,面上神情复杂不明。

“你见到殿下了?”

韩季青眉头一斜:“连声大人也不叫?”

陆昔朝冷哼:“我如今是朝中一品大员,你算老几?”

“行行行,不就跟你开个玩笑嘛。”韩季青无奈轻笑:“好歹我长你十多岁,你对我也太无礼了些。”

陆昔朝最关心的还是谢则:“殿下现在怎么样,江行止有没有对他做什么?!”

韩季青慢悠悠打量他一眼。

“急什么?我这个未婚夫还没急,你这个徒弟倒急了。”

陆昔朝咀嚼着「未婚夫」三字,双手紧握成拳,手背青筋根根暴起。

他和江行止志向不合,说不到一块去,只有一个人能让他们同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