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偶然从昏睡中睁开眼睛,只见四周伸手不见五指,借着明月的清晖,江行止的眼睛亮得像野外叼住猎物咽喉的狼。
谢则心头直发怵。
他一把推开江行止,江行止吓了一跳:“你没睡?!”
谢则缓了缓,刚才起得太急,眼前金星点点,时暗时明的。
“刚醒。”
他看了眼江行止,他的眼圈底下一片遮不住的乌青:“你怎么也不眯一会?”
“我这不是担心你。”
“我没事。你睡会儿吧,我看着。”
江行止半信半疑地盯着他。
就差没把「我怕你跑了」写脸上。
“行了,别疑神疑鬼的,你好歹是一国的君主,这么优柔寡断怎么行?”
谢则不由分说,把他按到自己原先躺着的地方,谢则头抵着车厢,望着一处出神。
过了一会儿,他隐约觉得不太对劲。
转头一看,那傻子掀开一条眼缝,半睁不睁地紧紧锁着他。
“……”
谢则真不知道该笑还是该生气了。
他把手放到江行止掌心,让他握住,好脾气地叹道:“这样总行了吧?”
江行止握住他的手指,熟悉的细腻触感让悬在半空的心安定了几分。
他真挚无比地道谢:“谢谢你,燕还。”
这回,谢则没有纠正他。
江行止睡得不大安稳,梦里也皱着眉头,谢则见他这般,干脆叫醒他,跟他说起挤压在心上,没来得及问的事。
“等回了大燕……”
谢则沉吟着,慢慢说出心中所想:“从前的事情不是一言两语能揭过的,我就这么回去,不知会惹来多少非议。”
江行止眨着眼睛,不知是没听懂还是发愣。
“罢了,陛下还是送我回昭明寺吧,那里清静,无人打扰。”
江行止艰涩道:“你明明知道,我不会答应的。”
“陛下,经过这么多事,你总该长大了。”谢则下意识地抚摸他的脑袋,“身为天子,一言九鼎,没有发出去的旨意又收回的道理。”
“实在不行,我写封罪己诏,洗掉你身上的污名,让你回朝是我的旨意,我看谁敢说个不字。”
“我无颜面对文武百官。”
江行止浑身一僵,谢则音量渐弱,语气里充满了迟疑与迷茫无措。
从前江行止当着满朝臣子的面将他抓回宫,再加上种种传言,那些人不会看不出他和江行止的关系。
从堂堂摄政王沦落到禁脔已经够困窘。如今又堂而皇之地跟江行止回去,忍受非议与不怀好意的揣测。
往朝堂上一站,不是明摆着告诉天下人,他谢燕还是靠这副身体爬上高位的吗?
江行止没有急着辩解。
他说不出任何的宽解之语。
以前他还可以欺骗自己,只要谢则回来,他会想尽一切办法,让他回到从前。
继续做云巅之上清冷疏离的摄政王。
他可以杀掉宫里的侍从,也可以让朝臣闭嘴。但他没办法让那段屈辱的,不堪回首的记忆消失。
那些事,萧衡知道,天下人知晓,就连街头巷尾都在传。
他不敢想象谢则知道以后会是怎样的心情。
是他亲手在他们之间划开一条巨大的裂痕,他强行加在谢则身上的羞辱。如今,终于让自己尝到了苦涩的滋味。
“会有办法的。”
江行止喃喃:“我会想办法,回宫以后,你先在宫里住着,我把明月楼收拾出来。”
“好。”
回到大燕后,谢则便住进了明月楼,这里是前朝某位亲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