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默默地收回了手,悄无声息地站起身,一步步往殿侧阴影里退,恨不得将自己从陛下的视线里彻底抹掉。

这潭浑水当真是越搅越深了,她真怕自己今天没法子完整的走出这个大殿。

“直到你珠胎暗结,怀上了林王的孽种。”太后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雷霆般的怒意和鄙夷,“你慌了,此时才想起了陛下这块挡箭牌……”

“为了掩人耳目,你主动爬上了陛下的龙床,妄图用鱼目混珠的龌龊手段瞒天过海,皇后啊皇后,”太后痛心疾首的摇头,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厌恶,“你何其卑劣,何其愚蠢。”

每一个字,都像是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皇后的心上。

她身体剧烈地颤抖着,脸色由惨白转为死灰,最后是一片绝望的死寂,支撑着她的最后一丝力气也似被抽干,她软软地滑倒在地。

华丽的凤袍铺散在冰冷的金砖上,如同一朵瞬间凋零枯萎的牡丹。

一旁的赵盛看着自己的母亲,数次张嘴,却始终说不出话来。

他的母亲,将自己最爱的女人设计送到了父亲身边,又唆使自己去谋反。

他得了父亲的宽宥,她却恨不得自己去死,如今更是闹出她与别人有染,且自己一直敬重的大哥竟是她与旁的男人所生。

这么多年来,他竟像个彻头彻尾的傻子,被蒙在鼓里。

“我后来隐约察觉了端倪,可是……”太后的声音低沉了下去,带着浓重的疲惫和悔恨,“可我不敢信,也不愿信,我怕一旦揭开这层遮羞布,陛下的颜面何存?”

太后缓缓转向御座上的皇帝,眼中满是愧疚。

“我对瑜姐姐的承诺,又成了什么?我日日忧心,夜夜难眠,后来只想着,要是这个秘密能永远烂在肚子里,只要那个孩子安分守己做个闲散王爷,那……”

“可我万万没想到,陛下竟然会封他为太子。”太后话中充满了无力与自责,“大错铸成,话数次到了嘴边,但看到陛下对他寄予厚望,悉心教导的模样,我便说不出口。”

“我在这日复一日的担惊受怕里煎熬着,直到他突然有一天病死了,”太后长叹了一声,“那一刻,我心中竟是感到了一丝解脱,压在心口十数年的巨石,也终于落了地。”

她抬起泪眼,再次看向上座的陛下,那眼神满是一个迟暮老者的歉意与哀伤:“我本以为自己是在护着陛下,没想到原来陛下您早便晓得了,是我害了你一辈子啊。”

说罢后,太后抽泣起来,看上去身形在呜咽声中显得愈发佝偻单薄。

整个大殿陷入了一片死寂。

陛下轻轻喟叹了一声,目光投向一旁的太后:“母后,朕一直以为你不知其中详情,却原来你我母子都以为是为了对方好,选择了为难自己,世间之事,便是如此阴错阳差啊。”

“秋氏。”陛下转头看向下方的皇后,“你怨恨太后拆散了你与先林王,以为如此便能报复朕,而今你亦是这般,生生拆散了自己儿子的姻缘,再如何,盛儿都是你的孩子。”

皇氏却仿佛聋了,只顾埋首为先太子哭泣,她的心里哪里还有赵盛。

“来人,”皇帝的声音冷硬如铁,“将皇后押回她自己的宫室,严加看管。你便继续做你的皇后,直到你死的那一天。小十受的苦,你也该好好尝一尝了。”

她中了毒,根本活不长,当年她对他的幼子下了醉仙散,如今她亦中了同样的毒,命不久矣,但他终究欠了她,便由着她自生自灭吧。”

外间进来两名侍卫,毫不怜惜地架起瘫软的皇后,拖出了这令人窒息的大殿。

陛下又转头看向太后,声音柔和了几分:“母后,今次让您和妹妹受惊了,且先回宫歇着吧,儿子晚些去看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