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1 / 3)

大概是睡的不太舒服,两颊被压着,双手交叠堆放在鼻尖处,不安稳地动了动。卧房的窗子半开,雪光透进来,亮堂堂的,案几上还放着他的袖炉,有段时间不见,外面多了层滚毛的布套。

他微微动了动手,祝余被惊扰,睁开眼下意识去看他,两人四目相对,萧持钧尚未反应过来,还盯着她看,片刻后被自己的心跳惊醒,稍显慌乱地挪开目光。

祝余想起昨夜黄老汉跟她讲述的往事,小心地观察着萧持钧的脸色,见他并未如昨日那般阴沉,这才问他饿不饿,厨房里还温着米粥。

见他点头,她起身去端早膳,萧持钧的目光跟随着她,跨过门槛时,祝余侧过头回来看了他一眼,抿嘴微微笑了笑。

后来萧持钧时常回忆这日的画面,这样一个稀松平常的早晨,他自伤痛中醒来,狼狈不堪,一睁眼就见到了祝余。

那一刻,无比确信的,萧持钧意识到自己那些莫名的恻隐和怜惜从何而来。

祝余很快便回到了他身边,一碗温粥,并两叠小菜,他缓缓吃下,祝余替他倒了杯茶水放在手边。等他用过饭,将这些收拾干净,扶着他躺下,又掖了掖被角。

萧持钧闭上眼,感受着她细微的动作,肩背上的伤转变为另一种煎熬,心仿佛在经历一场突如其来的雨,湿漉漉的,却又温温热热,他难耐地睁开眼,祝余却依旧在原地,静静地看着他。

见他睁开眼,祝余稍稍凑近了些,问他:“萧持钧,你想不想回家?”眼底闪烁着点点微光,一双眼带着希冀看过来,他在那弯浅浅的眸子里看见了自己小小的倒影。

短促又静谧的时刻,他怔怔地看着祝余,耳边似有山风呼啸而过,北境终年盘旋着的大风,无垠的雪原,日日魂牵梦萦的骏马和溪流,如有实质地出现在他眼前。

他微不可察地点头,祝余又掖了掖被子,很小声地问:“那你要不要跟我一起走?”萧持钧微微睁大了眼睛,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她托着腮,靠在榻边,跟他分享了自己的决定。

“等太子妃稳定下来,我就会回北境。”言及此处,祝余整个人都舒展开来,眉间洋溢着点点笑意,她歪了歪头,很真挚地看着他:“到时候,你要不要跟我一起走?”

她是真的在邀请我,萧持钧想,意识到是黄老汉与她说了什么,她才会主动凑上前,很心疼地看着自己。

我在她面前,如今是什么模样呢?

一个懦夫,一个可笑的逃兵,被困住的丧家之犬?

先前她一直进退有度,绝不逾矩,却在知道一切后近前来。

萧持钧不明白,又想起她的名字。世上怎会有人如她这般,像一株青草,看起来渺小普通,后来才发觉原来是长在荒原上,孤独坚韧,风吹不倒,雨淋不怕,靠近她就会不由自主地想要落地生根。

他拒绝不了这样的祝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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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余的伤势有些严重,那夜在苍梧山上还染了风寒,小姨外出看诊并未在山中,下山后,萧持钧并未停留,带着祝余便回京。

被黄老汉按在小院歇了几日,祝余才被准许出门,裴溪的事还没告诉陆英,她得进宫一趟,出门前又想起陆英从前爱吃的那家糕点铺子就在西市,就去找自己放银两的荷包。

许是前几日养伤时衣物被人拿去清洗过,她一时竟没找着。在屋子里翻了翻,最后打开床边的小柜子,没见着荷包,却发现了另外一桩物件。

是几张纸。她不记得自己放过这样的东西在此。

翻开看,是张地图,上边用朱笔深深浅浅圈画着。旁边还有几张写过的信纸,是萧持钧的字迹,内容与图上圈画的地方一一对应。

祝余翻阅着,在最后一页看到了自己的名字,旁边还有一个晕开的墨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