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由收回远眺的目光,转身时唇角已噙着恰到好处的浅笑。

“知道了。你去回淑妃娘娘,说我梳完妆,待太医请过脉,便去她宫中一同赏梅。”

她慵懒地抬手理了理鬓发,八名宫女鱼贯而入,或捧锦缎华服,或执象牙玉梳。何年端坐于菱花镜前,任由她们侍弄妆扮,恍若一尊精致的瓷偶。

“夫人今日想梳什么发式?”流萤屈膝行礼,声音柔和却不失持重。

这八名贴身宫女皆是宋檀精心挑选,尤其流萤曾在宋皇后身边侍奉多年,最是精明能干。如今宋皇后幽居冷宫,这些旧人便被安插到何年身边,明为侍奉,实为监视。

何年恍若未觉其中深意,葱指轻点妆奁,拈起一支累丝金凤簪在发间比了比,“梳个与上回相似的发髻,不过要更精巧些。”

她眼波流转,唇角噙着骄纵的笑意,“最好让人一见就移不开眼。”

又转向一旁捧着香炉的疏影,“将御膳房晨起送来的酥酪樱桃蜜、金乳玫瑰饼各备一份,给冯昭仪送去。”她轻抚衣袖上绣着的缠枝纹,语气亲昵,“就说我今日不得闲,明日定去寻她说话。”

“秋娘好雅兴。”宋檀的声音突然从屏风后传来,这些日子,他总是这般神出鬼没,时而带些精巧的吃食,时而捎来稀罕的玩物。一如往昔,送到她跟前的永远都是最上乘的物件。

见宫女正端着那两碟精致点心,要往冯昭仪处去,宋檀眸色一沉,“我特意吩咐御膳房晨起新做的,倒不见你珍惜。这般满宫里散,知道的道是秋娘大方,不知道的......”他轻笑一声,意有所指道,“还以为秋娘是在借花献佛,暗中结党呢。”

何年心头一紧。她日日往各宫送东西,就是要让六宫嫔妃都瞧见,她清漪宫的一应供给都是顶尖的。这般狐假虎威,才能引得那些势利眼的妃嫔主动攀附。

“宋勾当何时变得这般小气?”何年倒打一耙,“你日日送这些来,我若全吃了,怕是要胖得连宫门都挤不出去。这么好的东西,我吃不下扔了岂不可惜?”

宋檀目光在她面上打量着,似乎在辨别真假。

这半月来,她确实乖巧。或临窗摹写《灵飞经》,或在暖阁调制蔷薇露分赠宫人。偶尔兴起,还会唤尚服局的女官来量体裁衣。天水碧的云锦要配墨玉嵌银丝耳珰,海棠红的缂丝裙需搭羊脂玉禁步,挑剔得连尚衣女官都暗自咋舌。

天气晴好时,她便乘着步辇往各宫串门。有时在郑淑妃处赏花,有时去冯昭仪宫里品鉴新得的字画。整日里不过吃茶赏花,活脱脱是个富贵闲人。

宋檀初时疑心,后来见她与郑淑妃交好,倒也放下几分戒心。

因为郑淑妃是郑太傅之女,其父曾对庆帝有授业之恩,故而庆帝登上皇位后,就将其父擢升为太傅,不过是个虚名而已。但郑淑妃自幼受教于太傅府中,言谈举止皆是标准的京城贵女风范,与何年未出阁时的性情颇为相契。

更关键的是,郑淑妃是宋皇后的人。据淑妃所言,两人每日相聚,不过品茗赏花,聊些京城时新花样,偶尔谈及选秀的闲话,从不涉及时政要事。

“我不过担心你不肯接受我这番心意......”宋檀上前一步,脸上堆着笑意,“御膳房晨起是不做点心的,偏你素来只用现烤的糕点,每日晨起又要服用太医开得滋补汤药,我怕你受不住那汤药的苦,这才破例为你开了小灶,你倒是一点不领情。”

何年侧首避开他的视线,青丝垂落掩住半边面容,晨光透过雕花窗棂,在她脸上投下细碎光影。

宋檀忽的矮下身来,衣袍下摆扫过青砖地面。他仰着脸瞧她,眼底映着窗外透进来的朝阳,浮着层薄薄的笑,像年少时每次惹恼她后那般,认错认得又快又诚恳。

“是我多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