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流言如刀,剜尽了朝臣和天子的脸面,就连一贯打瞌睡的曹茂,也耷拉着脑袋,面上尽是颓唐之色。

大理寺少卿裴中率先出列,将调查情况禀明庆帝,又将早市铺子里新拿到的小报,呈递给天子。

庆帝接过小报,粗粗翻阅,脸色越发阴沉。

他先是问监察御史张贞,“张爱卿昨夜,可是发卖了家中小妾?”

帝王声音像淬过寒泉的刀,割开张贞强撑的体面。

他颈间青筋在绯色官袍下暴胀,不知道为何秘密发卖的,天子会一早知晓...

难不成...难不成...是小报上写的?

“臣...臣...”张贞舌根化成腥苦的脓血,羞愤交加,滚出几行热泪。

“陛下,臣实在咽不下这口气啊,那个贱人...那个贱人...”

他话尾猝然断裂,眼前蓦地浮现当初发妻,跪在地上死死哀嚎,“妾不甘心,妾不甘心,妾实难咽下这口气啊...”

那时她的哭声,一声声凿在冰凌上,嘶哑难听。他被吓了一跳,不明白一个向来温顺的女人,为何在嫉妒心的作祟下,会面容狰狞扭曲,丑陋到不敢直视...

而如今情形相似,张贞额头抵着冰冷地砖,嚎啕的嘴,一时哭也不是,不哭也不是,陡然瘪成脱水的橘瓣,滑稽地悬在沟壑纵横的脸上。

庆帝没有理会他,转而问曹茂,“右卫将军,昨日可是宿在兴盛坊?”

曹茂张着嘴,磕磕绊绊道,“是...臣只是想...”

他昨日不过一时意气,欲在人前挣个清白,却没想到那么多下属围观着,他委实硬不起来。

结果雄风不展不说,还间接做实了谣言。

想起旁人憋笑的样子,曹茂隔了一宿,还是脸胀成了猪肝色。

若不是有殿前司朱忠垫底,他打死也不肯上早朝。

曹茂被天子盘问时,目光忍不住瞟了一眼朱忠...

同为武将,陛下为何单单将他拎出来说事,难不成朱忠和天子,果然有一腿?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他就吓得后背冷汗涟涟。

他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呢?

他明明知道自己是冤枉的,为何又下意识认为朱忠和天子是真的呢?

他这样想,旁人也会这样想...

曹茂晃了晃脑袋,心道谣言实在太可怕了,总是让人忍不住带着七分猎奇,三分幸灾乐祸,围观旁人受辱...

轮到自己时,就天塌了。

曹茂想到如今声名尽毁,一个男人的尊严都没了,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喊冤道,“陛下,臣冤枉啊...”

“陛下,陛下,您要为臣做主啊!哪个杀千刀的诬陷微臣,臣本来可以的,结果这样一搞,真的让臣...让臣...”

曹茂本就是武将,个头高块头大,叫起来山崩地裂的,震得铜鹤香炉腾起的烟霭,也一颤一颤的。

庆帝将小报往堂下一掷,罕见的雷霆震怒。

“满朝文武,朕竟然无可用之人...”

他向来依仗宋居珉,可神鬼之事是宋居珉应下了,才导致他陷入被动。

如今谣言也是宋居珉先开的头,诬告郭御史不成,反倒让满朝文武,乃至他这个九五至尊,也颜面尽失。

更何况他还管理不好内宅,家中丑闻不断。

可没有宋居珉,他又有何人可用?

晨光透过琉璃窗,在青砖地上割裂出暗红色斑纹,群臣跪在阴影下,连连叩首,恳请天子息怒。

殿外北风撞碎在蟠龙柱上,官员们衣袍下摆洇开水渍。

待庆帝压下怒火,冷声道,“众卿平身吧...”这声赦令裹着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