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讲不清楚,只是在那天清晨,医生说“夫人这回是真的有喜了”之后,他和李缙目光碰撞的瞬间,好像陡然有了尘埃落定的感觉。这种灵魂震颤的时刻,他嘴这么笨,说也说不明白。
李缙却好像懂了,眼神像是泛起涟漪的湖泊似的波动了一瞬。他把小妈的手握进掌心里,放到嘴唇边轻轻亲了亲,暧昧又模糊地说,“只要你生下来的,就是我的。”
李鹤洲在门口听到了这两句。
伞掉落在地,锋利的雨水切割过皮肤,头顶的乌云传来野兽般嘶吼的一阵雷鸣,轰隆隆的声音像是狂奔的马群在耳膜碾了过去。他觉得胸腔像是被凿开了一个窟窿,冷风呼啸地灌进来,心脏都猛地缩紧。
门口传来的响声惊动了屋里的两个人,温寒陡然抬眸看到了李鹤洲瞬间布满血丝的一双眼睛,顿时惊慌地站了起来。
只是李鹤洲在见到温寒手足无措的样子后反而收敛了情绪。
他若无其事地走过来,把手里的木箱放到了桌上,故意装作看不见旁边的李缙,视线只留在温寒那张苍白得仿佛失血过多的脸上。
“这底下是人参和鹿茸,上边儿还有你平时爱吃的糕点,”李鹤洲凝神看着他,声音温柔道,“小妈喜欢吗?”
十四
颓唐的夜色像是冰冷的湖水。
壁橱上点了两根红蜡,李鹤洲精致的脸微微散发着冷气,在摇曳的烛光下像是一碰就会碎裂的薄胎玉器。尽管他故意作出一副风平浪静的样子,温寒还是能从他神态的细枝末节感觉到失落的情绪。
“…我喜欢的。”
温寒止不住地打着冷颤,李鹤洲却好像怕吓到他,轻声细语地哄他去了内室。
房间里也烧着暖炉,窗外的雨仍然声势浩大,盖过了外边兄弟两人的声音。温寒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他手心里都是汗,手指攥紧又松开,煎熬的像是闷在蒸屉里。
李缙的视线落在弟弟修长而结实的身躯,目光像是月光下平静的潮水。
从小到大他对李鹤洲都有亏欠感。
母亲自杀,父亲残疾,兄弟俩小时候算是相依为命。李缙懂事得早,寄养在别处懂得韬光养晦,旁人又知道他是二房未来的继承人而不敢怠慢。
可李鹤洲不同,他孤立无援地长大,从来没人耐心教导过他如何建功立业,敷衍地哄得他成了一个放浪形骸的纨绔子弟。
但倒也正是这样因祸得福那些对他们虎视眈眈的叔伯也因此认为李鹤洲是个废人,没有对他生出加害的心思。
“外头的雨一时半会儿还不会停,你今晚也留在这里。”
李缙正对着窗外站着,李鹤洲安静地垂立在他的身后,无声无息,像是他的影子。
“留在这儿,”李鹤洲侧过眼眸,仿佛潜伏在树丛的白蛇般审视地打量着他,“和你还有小妈睡在一起?”
“哥哥总是这样,想施舍给我点什么,却又不甘心全都给我。”
李鹤洲的眼睛里有动荡的敌意,稍纵即逝,抬起头时微微眯了眯眼睛,“是怕我抢你的东西吗?”
“不是施舍。”李缙的神情依旧冷静得过分,他终于肯回头看向弟弟,挺拔的鼻梁和眉弓透着些许锋利,双眸深邃如峡谷,“如果没有我,这里还有你们俩的容身之处?”
像是有一只冰冷的手抚摸上后颈,李鹤洲咬着牙齿微微笑了。“哦,”他非常认可又礼貌地点点头,“谁稀罕。”
……
铅灰色的云浮动在旷亮的天空。
四周太安静了,前些日子所有热闹温馨的场景都像是梦里发生的事情。
李缙仍旧是有忙不完的生意,和从前没什么差别,就算知道温寒有孕也只是和他相处时更体贴耐心些,不会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