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被他放到床内侧,郎君修长指尖扯了厚被,掖于姜萝白净的下颌。

怕光影刺痛女孩薄薄的眼皮,苏流风替她挡光,半天没有走。

待她呼吸平缓,苏流风缓慢起身。他蹑手蹑脚换了衣,沐了浴,烘暖冰冷的雪色中衣, 这才上.床。

佛门清净地,苏流风既留宿了凡妻, 自不敢冒犯。

他犹如虔诚弟子, 只是侧头凝望姜萝, 观赏她挺翘的鼻尖与嫣红的樱唇,以眉眼一寸寸临摹她的丹青小像,铭记于心。

他何德何能,拥姜萝入眠。

今生真是美满。

有时,苏流风认为,姜萝才是救世的神明,而他甘愿屈于她膝下,做她永世的信善。

夜沉了,不知哪处又传来悠扬的木鱼声,短促的禅音戛然而止。

供奉岐族历代佛子女的祠堂,一盏长明灯熄灭了,青烟袅袅,一蓬蓬缭绕上一方牌位。

那是苏流风母亲的灵牌。

万千佛灵镇守玄明神宫。

屋内,苏流风拥着妻子,安然入眠。

睡梦中,他堕入一方迷境,似是看到了从前的自己。

男人心里隐约知道,那是第一世的记忆。

苏流风从不曾知晓的……和姜萝的初遇。

这一世的苏流风,将爱意隐藏得更深。

姜萝以为苏流风能成她师长是一个巧合,他们的相遇也有微妙的缘法。

殊不知,这一切都是苏流风处心积虑设下的局。

他想护她,偿还她的恩情,且以此为借口,他能更靠近姜萝。

可是,苏流风算不准人心。

他越近她,越情难自禁。

苏流风藏不住眼中的眷恋,只能离姜萝很远。

苏流风自知,他并非坦荡君子。

他身为师长,却爱慕学生,心生不伦的私心。

他辜负姜萝的信赖。

他因爱而生畏。

若是有朝一日,他的私情被姜萝察觉。

她会嫌他……恶心吗?

苏流风也会怕,害怕被姜萝厌恶。

他无可奈何,只能把自己埋得好深、好深。

或许这样,他还有资格,能在姜萝身边占据一席之地,于她牵扯更加长久。

苏流风时常会想起从前的事。

他送过姜萝一盏小兔灯;在她被罚跪时,寻借口居于宫阙一隅静守;更在她被幽禁于家府时,伫立屋外,同她共赏一片京城烟火。

他尽量不打扰姜萝。

默默待在所有小姑娘看不见他的地方,无声静候。

他在等,等这场无疾而终的暗恋。

等姜萝有一日宣判他的死刑。

可是,时间越久,他越觉得姜萝是个温柔的姑娘。

她没有对他赶尽杀绝,亦允许他思念。

苏流风主动退出的那日,是他看到陆观潮的时候。

原来姜萝也会那样明媚地笑,对另外一个男人。

他终究……只是她的老师。

苏流风不再亲近姜萝了,他不想让她为难。

而姜萝宠爱一个罪奴的事,很快也成了朝臣对她口诛笔伐的罪证。

她爱得坦荡,护住了陆观潮。

苏流风是希望她能如愿的。

因此,在那些朝中弹劾姜萝的御史骂她荒唐、骂她民间长大不识规矩的时候。

苏流风出了手。

他是她的师长,姜萝的规矩,是苏流风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