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静下来,柔贵妃揉了揉姜萝乌黑油滑的发,缓缓开口:“我没有女儿,如今却也感受到嫁女儿的不舍。虽说你我的结识并?不磊落,却也是这炼狱一般的掖庭里难得?的温情陪伴。阿萝,我是盼着你好的。陛下的心思,我最了解。他能?同意这门亲事,定是见?苏流风无父无母也无族亲,养不成外戚,算一桩好婚。只是这些门道全为了朝政考虑,半点没有顾及女儿……唉,苦了你。我也不知苏流风人品如何,婚后会不会待你好。”

姜萝忙不迭道:“先生品性?高洁,是不可多?得?的君子。”

她竟怕柔贵妃误会,急不可耐开口辩驳。

柔贵妃看出了她小女儿的情态,不由噗嗤一笑:“看来我们阿萝很中意苏大人啊。”

姜萝被?反将一军,顷刻间烧红了脸,讷讷不敢言。

“不是盲婚哑嫁就好,我以为你害怕和亲才应下……阿萝啊,你记住,你是皇女,天家的女君,他不过一个小小臣子,很好拿捏的。婚后你不必学妻以夫纲的做派,没人敢苛责你。”柔贵妃终于诚实地说了句心里话,“阿萝,我说这么多?,其实只是害怕你委曲求全,过得?不好。”

听到这话,姜萝莫名?鼻酸。

她鼓动了腮帮子,舌尖顶了一下上颚,硬生生逼回眼泪。

良久,待姜萝咽下哽咽,确认自己不会出丑,才慢慢说话:“娘娘,别担心,我很好的。我是自愿和苏先生成亲,没有受委屈。”

“那就好,那就好。”

柔贵妃难得?暴露温柔女人的一面,把这个饱受礼制摧残的可怜孩子纳入怀抱。

没一会儿,淑妃也小步上前,抱住了姜萝。

寒冬腊月,三个女人彼此依偎,互相取暖。仿佛一个温暖的拥抱,就能?熬过孤寂宫廷里的漫漫长夜。

好似这样,她们就不必再畏惧难测的君心,亦不会害怕皇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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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年那日,宫中一如往年设下官宴。菜肴很丰盛,滋味也很好。不过宫里规矩多?,皇帝又要?博贤名?,顾及这个大臣的口味,那个大臣的年纪,样样面面俱到,反倒落得?下乘,显得?平庸。

不过幸好,官员们来吃席,本来就不是为了吃饱饭。他们收到了天子的宴请,面上沾光,已经是满足所需。

姜萝也没吃饱,夜里和官员们一块儿散了席。@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皇城最外围是由琉璃瓦红墙困着的,夜晚被?黑影笼罩,更?显得?阴森。

姜萝由赵嬷嬷搀扶,在寂寥的夜里慢慢行走。

檐上挂起一盏盏华贵的宫灯,底下红色璎珞绦子被?风吹得?摇曳,哗啦作响。

她那双漂亮杏眼在人潮里寻找,终是寻到了苏流风。她对?他甜甜一笑,喊:“先生!”

苏流风惊愕地回眸,恭敬地作揖:“殿下。”

在外,他很守礼。

一同谋事的大理寺正胡杏林见?状,朝苏流风挤眉弄眼:“苏驸马,那下官不打扰你和三殿下雪中漫行,先回家了。过几日年假后,咱们官署里见?。”

苏流风近日受了不少衙门里的同僚调侃,一时?头疼。他想到姜萝期盼的目光,没有拒绝她的邀请。

于是,苏流风拜别了胡杏林,忍住满上心头的羞赧,走向姜萝,“阿萝为何步行出宫?雪还没化,湿了鞋袜的话,会很冷。”

苏流风观察入微,一眼就看到姜萝微露出裙摆的珍珠云头绣鞋,上面积了一团雪。不用猜都知道,姜萝性?子贪玩,肯定用脚踩了不少蓬松的雪堆,才让裙摆也惨遭雪絮的折磨,湿了一团。

姜萝嬉笑:“马车就在前面,路程不远的,走两步当消食了。”

赵嬷嬷是个机敏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