嚎完了,白翠芳立刻又变脸似的,转头对着王玉雪挤出个自以为慈祥、实则刻薄的笑脸,拍着她的手背:“还是我的小雪知道心疼人……不像那个没良心的白眼狼!”

第2章 谁的锅(一)

王玉雪扶着老太太,感受着对方身体大部分的重量都压在自己身上,心里早已把这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老太婆骂了千百遍。

这老东西,总是这样!关键时刻就掉链子,不是撒泼打滚就是胡搅蛮缠,把好好谋划的事情往莫名其妙的方向带!

她强压下心头翻涌的不耐和鄙夷,脸上依旧维持着那份善解人意,声音柔柔地劝道:“奶奶,您消消气,别气坏了身子。娇娇她……她可能是心里装着事,一时没注意脚下,肯定不是故意推您的……”

她这话看似在替王玉娇开脱,实则坐实了王玉娇“推了”奶奶的事实,还暗示王玉娇“心里有鬼”。

“哼!心里装着事?小小年纪就满脑子想着勾引男人,能装什么好事!能是什么好东西!”

白翠芳被王玉雪这么一“提醒”,终于想起了今天兴师问罪的主要目的。

她清了清嗓子,努力挺直那摔得生疼的腰板,摆出一副当家人的威严架势,浑浊的老眼扫过门口围观的村民,最后钉在张琴兰和王玉娇身上,声音陡然拔高:“老大家的!现在全村都传遍了!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人!老大不在家,这个家就得我做主没得商量!让玉娇嫁给李知青!这是最好的法子!既能堵住悠悠众口,也算是给她自己找个归宿!省得再出去丢人现眼!”

正是午后,阳光有些毒辣,将地面晒得发烫。

老槐树虬结的枝干投下大片斑驳的阴影,却遮不住树下聚集的人群散发出的躁动和窥探欲。

几乎半个村子的人都被白翠芳那惊天动地的嚎叫吸引来了,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围作一团,窃窃私语声像无数只苍蝇在嗡嗡作响。

指指点点的目光,夹杂着几声毫不掩饰的尖锐指责和幸灾乐祸的哄笑,织成一张无形的网,笼罩在晒谷场中央那个单薄的少女身上。

“妈!您不能这样!娇娇不愿意!我也不同意把娇娇嫁给那个李知青!”

张琴兰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母兽,死死攥着婆婆白翠芳那件洗得发硬的粗布衣袖,指关节因过度用力而泛出骇人的青白色。

她额前的碎发早已被汗水浸透,湿漉漉地黏在涨红的脸颊和脖颈上,眼底布满了血丝,盛满了绝望和哀求。

“求求您,妈!您不能这么逼孩子啊!她才十七啊!”

她几乎是嘶喊出来,声音带着哭腔。

“闭嘴!”

白翠芳猛地一甩胳膊,试图挣脱张琴兰的钳制,枯树皮般的手掌“啪”地一声重重拍在旁边的石磨磨盘上,发出沉闷的响声,震起一小片浮尘。

“她个赔钱货懂什么?脸都丢到姥姥家了!现在全村上下,谁不知道她干的好事?追着男人屁股后面写那些骚情话!老王家八辈子积攒的脸面,今天都让她给败光了!老大不在家,这事我说了算!天王老子来了也改不了!”

老太太浑浊的眼珠恶狠狠地扫过噤若寒蝉的人群,最后像两把淬了毒的钉子,死死钉在院子中央,那个几乎被烈日晒得有些晃眼的孙女身上。

王玉娇就站在那里。

身上是洗得发白、甚至有些透光的旧蓝布衫,下摆打着一个不起眼的补丁。

单薄的身影在灼热的阳光下微微晃动,像一株在狂风中倔强挺立的芦苇,脆弱却又带着一股不肯折腰的韧劲。热浪蒸腾,将她额角的汗珠映得晶亮。她缓缓地,向前迈了一小步。

这一步,仿佛踏碎了前世的枷锁。她抬起头,目光不再是前世的惊恐和绝望,而是沉静如深潭,带着一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