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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宅。

正午的阳光特别妙,刚巧能落在福娃娃的头顶上,耀目一片,远远瞧起来, 福娃娃便秃了头似的, 滑稽可爱。

卫淳出门后, 卫疏星便睡不着。

她仍是不放心有人近身照顾自己,怕过了病气给人家,故而这几?日都是独立穿的衣裳,头发都是乱梳的, 不要紧,反正她也不出门,只?在屋里?一个人玩。

还好她的玩具多,孤零零地玩投壶都能玩上许久,一次、两次……总是投不中,她便将箭矢捡回来,从头再试。

玩够了投壶,又去摩挲她的小猴子石雕,在这冬日里?,石头冰冰凉凉的,冻手,她念着要不也给这些小猴子做几?件衣裳罢了,闲着也是闲着。

偏偏眼前的光蓦然暗t?了,菱花窗外悄无声?息地多出一道人影,卫疏星全无准备,吓得?轻呼一声?,抱着小猴子连连后退。

“圆圆,是我。”贺玉舟为她的惊讶而愧疚,赶忙扯下面巾,让她看清他是谁,“我能进屋吗?我听府里?的人说了,你应当不是疫病,你不用怕会传染给我。”

卫疏星想?了想?:“……好。”

贺玉舟禁不住笑了,恨不得?从窗口爬进来,他到底忍住了,乖乖走门。

借着日光细看,他和夏天时相比是真?不一样了。

脸白?了,却泛着点儿憔悴的枯黄,也瘦了,腰还是那么细,指节腕骨愈发清瘦纤细,更加骨感。

卫疏星心尖泛了点儿涟漪,问道:“静川哥哥,你是赶路过来太辛苦了,还是近几?个月公务缠身?你瘦了好多,气色也不好看。”

她望过来的目光里?怜悯,贺玉舟身躯一震,按理说,他是应当为她的关心高兴的。

奈何恐惧将高兴比了下去,他的眼神?乱乱地飘忽,不敢正眼看人:“是路上太累了,陛下有令,不敢耽误……我还忘记擦粉了。”

“擦粉?”卫疏星瞠目。

“有时候要熬通宵,顶着乌眼圈不好看。人出门在外,要收拾得?体面。”贺玉舟答得?不老实,娶妻前,他从不在保养上多下功夫,一是因为天生丽质,二是因为无心于此。

“你现在擦吧,就?擦我的!”

卫疏星毫不怀疑他的说辞,身体里?还多了一种莫名的力气,指挥着贺玉舟去取妆盒。

小小的一枚妆盒躺在掌心里?,份量不重,贺玉舟却觉得?它宝贵:“我自己抹。”

卫疏星便趴在妆台一角,抬着眸子看他抹脸,一抹抹去了疲惫,二抹抹去了憔悴,她盯得?越久,笑得?越深,情不自禁地叹道:

“静川哥哥,你的底子真?好。”

贺玉舟一怔,抿唇道:“圆圆,你也生得?很美。”

夸赞的话,总能逗人笑的,尤其?是卫疏星这样爱听赞美之辞的人。

她竟为此放下了病痛,唇畔噙起笑,从容放松地去前夫聊起旧事:

“静川哥哥,好久不见你了,我们是六月份分开的吧?你让我等你回来,我也没有等,八月便到玉陵来了,如今都十月份了,日子过得?好快呀。”

“嗯,一转眼便过去了。”

贺玉舟注意到了女郎插歪的银钗,没有替她扶正,只?朝那儿指了指,温声?提醒:“钗子歪了。”

卫疏星“呀”了声?,理所应当地探过头:“哥哥帮我。”

贺玉舟怀疑自己也得?了病,否则不会口干舌燥、舌根发苦,他徐徐扬手,替女郎扶好了发钗。

他很想?问卫疏星离京时的心绪。

她会不舍吗,会想?到静川哥哥还未回京吗,回为那个注定?要违背的承诺遗憾吗?

“但我不是故意不等你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