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他寂静、清冷、像被人剜去了半个灵魂一般苍凉。
他一动不动地跪坐在冰冷的石地上,一星一星的金色光晕在身上萦绕,在这场光里,他渐渐变得透明单薄,仿佛下一刻,他也要化作一道金色的光芒回到天上去似的。
归位三十三重天,其实没什么不好。
在这个人间,他也确实留得太久太久了。
楚扶昀眼睫颤了颤,闭上了眸。
然后,他感到了一阵风。
调皮的,柔软的微风。
楚扶昀睁开眼,看向风吹来的方向。
风卷着彼岸花的花瓣徐徐飘来。细长红亮的花瓣在空中打着旋儿,带着清晨的朝露,带着决绝的自由,热忱地表达着无尽的祝福。
楚扶昀怔了怔,身上渐渐消散的光,停止了。
他的一生都行走在连天烽火中,他曾想见一见繁花似锦的烟火人间,可世人畏惧他,众生排斥他,以至于,连他的出征凯旋也无人庆贺。
他第一次见到人间的美丽,是他妹妹每次接他归来时会送给他的
请君散花。
那也是他见过的,最美的花雨。
楚将军一直以为,他的爱人为他散花,只是简单地在恭祝她的将军得胜归来。
但他不知道,他的爱人在这场人间最美的花雨里,藏了好多悄悄话。
暮兮晚飘在天上,卷着风,将一片片红色的花瓣拂在他身上。
她说。
将军将军,您归来之际我最关心的,是您的平安呀。
将军将军,我喜欢你,与你相遇很好,是真的真的很好。
楚扶昀怔愣地抬起手,静了一会,只见暮兮晚飘到他的身前,亲手将一片花瓣放在他的掌心。
将军将军,请您振作起来吧,哪怕没有我,我都希望您能好好生活下去。
在两人指尖接触的那一刹,暮兮晚似乎听见了自己的心跳。
扑通、扑通、扑通。
楚扶昀的眼眸,仿佛秋水般微微漾起了一涟星光。
他笑了。
……
尽管后来很不想承认,但暮兮晚必须要说,关于起死回生的最后一样宝物心。
她的心,是在灵台山逐渐炼化而生的。
十二年的光阴,四千天的淬炼,神火的庇佑,生死相隔的情劫。
让她在不知不觉间凝成了一颗金子般的心。
也是在她真正拥有了“心”的那一天,她能被人看见了。
她不再是被这个世界所排斥的存在,一颗心,让她可以自由自在显形出没,可以与其他生灵正
常说话。
也是在她真正拥有了“心”的那一天,楚扶昀又想不开了,他站在灵台山的火崖边,非要赴死归天。
“灵台山白帝殉痴情”的离谱消息在枉死城传开,不知情的鬼怪们呼朋引伴想来看个热闹,这一嘈杂引来了鬼王,还引来了想来看看她身体状况的长嬴。
长嬴见到自家丫头有了心,还没来得及高兴,就见她丫头像风一般飘了出去,她冲到灵台山山顶的火崖边,朝着悬崖对岸的楚扶昀大喊了一声。
“别跳!”
……
“所以您当初为何要赴死呢?”
十二年后,天地风云变幻,方外宫被烧,少宫主又在火中“死”了一次。
有关“白帝殉情”的故事在枉死城传开,崔绝望着再度跑来幽冥寻人的长明星君,死活也想不明白,这位大人到底为何要自陨归天。
是真的因为绝望到极点,活不下去了吗?
“倒也不是。”
楚扶昀站在奈何桥边,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