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十五。早晨巧莺服侍柳乐梳洗, 向她脸上端详说:“姑娘的面色差不多与先前一般了, 一点儿也不需要脂粉。”
柳乐闻言向镜中望了一眼, 立即把目光调开近日来,她十分不耐烦照镜子。这时, 一个小丫环在外面把巧莺喊了去, 柳乐一个人坐着, 不禁又转过头, 呆呆看着镜中的自己。
面前的脸好像是玉石雕成的,冰冷冷, 一动不动, 嵌着一双黑漆漆、木然的眼睛。在镜中看不到的地方,她的两只手紧紧地攥在了一起, “真丢人,怎么会为那些事生病?不是!不过是着凉了。”她倨傲地一甩头,一霎间, 这张石像的脸活了, 先是睫毛迅速扇动几下, 眼睛像夜晚最先亮起的星星似的, 放出奇异的光彩,映得睫毛都闪亮了。这双眼睛专注、轻蔑地凝视着前方, 好像凝视着突然烧起的一团火, 火光使双颊泛红了, 紧闭的嘴唇微微开启,嘴角慢慢地翘起来。“他可以打骂我, 可以关着我,但我还是我,任谁也不能将我变成别的样子。”
她倏地站起身,大步向外走,正听见巧莺说:“知道了,你去吧。”捧着一大堆衣物转身进屋。
“这是做什么?”柳乐问。
“姑娘快瞧瞧,是给你准备的骑装。”巧莺把衣服放在桌上,兴奋地说,“说是请姑娘换上,吃过早饭去骑马。”
“骑装?”柳乐急忙去瞧,果然有各色的袴褶,还有两双麂皮小靴。
“骑马又是怎么一回事?”
“我也不晓得,送衣裳的人说似乎是王爷吩咐,请姑娘散散心,大概是去山里。”巧莺觑着柳乐脸色,小心地说。
“后面的紫金山?不是说哪里也不许我去?”柳乐哼道。
巧莺忙说:“王爷说过什么,一定早就后悔了。这就是王爷想要向姑娘道歉。姑娘一定要去,不为王爷的心意,也为自己的身子着想。大夫说,这段时候最好多多地户外活动,不然怕落下病根。”
“我哪敢不去,要我去我就去。”柳乐说,然而心儿并非不在跳跃。一则,她从来没有骑过马,早就想要试一试;再则,最近也实在是太闷了。
她挑了套粉青色衣裤换上,腰间拿五彩宫绦紧紧束了,对镜子一瞧,短衫下摆还不到膝盖,像穿着条短裙,自觉伶伶俐俐,有几分像戏里的小搭头,在台上能翻能打的。不禁就从笔筒里抽出一支笔充马鞭,可惜还不敢翻身等大动作,只在屋内跑个圆场,抬腿一跳,扎个马步,做了几个戏里面趟马的架式,惹得巧莺在旁一起笑了半日。
上车时,才知原来是往清凉山去,柳乐反正去哪里都一样,只嫌不能一步跨去。行至山边,马车飞跑起来,晨风将车帘微微掀开,把一阵阵清冽的空气送进车里。柳乐看外面寂静无人,便令车停下,要先散一散步。正值仲春,树梢上已经全换了新叶,四面望去,满眼都是鲜亮之色,让人舒畅快活。
“你听见马蹄声没有,我好像听见了,就在那边!我先前不知还有这么个地方呢。”她一面走一面高兴地和巧莺念叨,一抬眼,看见予翀走过来,浑身一僵。
予翀替代了巧莺的位置,走在她身旁,两个人都默然不语。
柳乐低着头,只管快步走,眼角瞥见旁边一双腿不紧不慢地迈着,始终甩不脱。
予翀说:“等下你瞧瞧,场子不算大,先前多是皇族子弟在这儿骑马,不过后来别处修了更大的场子,渐渐没人来了,变成了专供小姐太太们骑马的地方。”他偏头看看柳乐,又解释说,“骑马的姑娘不多,主要为这里人少,等你骑熟了,想在街上骑也行。”
柳乐不说话。
予翀又说:“太医说骑马对你身子好,我也是这样想。而且你想必喜欢,天好的话你可以每日都来。”
柳乐亦觉得自己没好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