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所有学生一视同仁,但也有两个最得意的,便是禹冲和计晨。两个人都是八、九岁上,嫌原来的老师教得不好,叫家人送来了此处。二人同齿,禹冲生日在九月,计晨长他半岁,排在一个班上,平日里互相探讨学问,十分投缘,渐渐成了好友。彼时计晨的父亲是六品官员,禹冲父母双亡,跟着姑母一家过活,姑父是个盖屋架桥的土木工匠。两个小儿不计较家世高低,只管一处读书一处嬉闹,像亲兄弟一般。
尽管柳掌奇喜爱这两名学生,待他们到了十五岁,他一样不再授课,但禹、计二人还常常与老师来往,亲如一家人。又过几年,不知不觉间,禹冲与柳乐两情相悦,柳掌奇看女儿选中自己最爱惜的学生,心里非常满意;这时禹冲家中只有姑母健在,亦赞同这门亲事。小户人家不那样讲究,又看他们年纪还小,故未请媒人立婚约,默认等柳乐再大两岁,就为二人完婚。
岂料好事难谐。只要再等一年便能娶柳乐,禹冲却与另一个姑娘有了私情,令其怀上身孕。姑娘的家人一怒之下告到官府,将禹冲抓入监牢。后来那位姑娘羞愧自尽,禹冲则被发配边疆服三年苦役。一年后传回消息,说他已病死在那里。
柳掌奇的失望、伤心不必多言。自禹冲入狱,他的身体便不大好,连禹冲的死讯都是隐瞒了好久才敢告诉他。那时,柳乐已决定要嫁计晨了。女儿终身有托,对柳掌奇多少是个安慰,谁知,如今计晨也被牵进牢狱之灾。
无论如何,与计晨和离,再嫁王爷,两件事不可能瞒过去。她这一回家,肯定就是有事发生,谁能猜不出呢?为免父母着急,刚进家门,柳乐便跪在他们面前:“女儿不孝,屡次累爹娘操心。”
江岚弯身去抱她:“快起来,我和你爹好好的,累我们什么了?”
柳乐站起,不敢去看爹娘,低着头刚要开口,江岚说:“今天王爷来家里,向我们说了。”
柳乐愣住,急忙又去瞅父母的神色,“他说了”
“说要来提亲的事。怎么你们”江岚亦是边觑着柳乐面色边问,“我说叫你哥哥回来,你爹说先不急。到底是怎一回事啊?”
“我和晨大哥已经和离了。”柳乐羞惭地说。
“王爷也是这样讲。和离便和离罢,你也莫难受,”江岚说。
柳乐吞吞吐吐地问:“王爷的提亲……你们答应?”
“你要是愿意,我们怎么不答应?”
柳掌奇一直和蔼地看着女儿,这时方问:“你自己是愿意的罢?”
柳乐低声而坚定地说:“这是女儿的心愿,望爹娘首肯。”
江岚笑道:“王爷比你早一个时辰来,他说立即要离京去办些事,今日就动身,所以只待了一小会儿,和你爹说过几句话就走了。他说后面会有人来提亲等事。王爷人倒是真和气,你爹爹也说看他不错,不过你们何时”
柳乐知道晋王能作出一副谦和的样子,不管怎的,这倒省了她为难,要让她自己解释,真不知该如何说才显得不像是受逼迫。
她说:“晋王爷与我遇到过两三次,我对他的人品很仰慕。在爹娘看,确实有些突然,不过我们彼此已……已心意相通,这并不是仓促之下的决定。而且,太皇太后年事已高,也想要尽早看我们……”
柳掌奇微笑道:“王爷和你说得一样。他这人的确很好,虽然身份是太高一些。”
江岚犹豫着问:“亲家计家太太没有生气吧?”
柳乐忙答:“计伯母十分通情达理。我与晨大哥缘分太浅,如今好合好散,固然遗憾,但并无怨怼。”顿了片刻,又说,“王爷也十分同情晨大哥,愿为他设法。”
柳掌奇点点头:“这下我就放心了。让人去收拾你那间屋,你也好好歇几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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