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嬷嬷笑呵呵进了屋。唯此一次,谢音徵特别喜欢看到她, 觉得她的笑容异常亲切, 简直像自己的奶嬷嬷一般。
封嬷嬷与黄通扯了几句闲话, 又道:“老爷保重身体,在衙门劳累了一日, 还是尽早歇息为好。”
“知道了, 你去罢。”
“封嬷嬷, ”谢音徵急忙唤住她, “明日原说是去看席夫人,我不去了, 在家陪老太太, 等太医来。明日一早叫人去张府上说一声。”
“算什么大事,明日夫人写几个字, 我使人送去。”
封嬷嬷说着走了,谢音徵只好去梳洗,等她回到卧房, 黄通在屋中立着, 并没有要去洗濯更衣的意思。他说:“我想起明日另有事, 一个题本今晚得写出来, 恐怕要到很晚,你先睡, 我灭了灯。”
谢音徵压住心中的喜悦, 只轻轻应一声。
以往偶尔也有这样的情况, 往常她心中都很轻松,自己一下子就睡熟了, 可是今晚她躺在床上,却一直睁着眼,想着白天听到的话。
很多事她已许久不去想,以为伤疤快要长好了,今日才知道,那里仍是血肉模糊。先是柳乐,后是黄通黄通算什么?她怕他,可并不怕他虚张声势的言语。但是柳乐,那姑娘嘴里吐出的话像尖刀一样,明明是那么明朗真挚的一个人!可能得胜的一方便是如此很容易变得残忍。
很快,谢音徵又感到自己不够公道:柳乐一个字也没有炫耀,只不过是问问,虽说问错了地方。不过该让她问谁呢?真是个傻丫头,竟会有那样的疑惑,傻到家了,王爷怎会爱上的?谢音徵撇了撇嘴。
可愈是不服气,心底其实愈肯定晋王当然会爱柳乐,谢音徵很明白自己。她猛然想起,几年前,自己不也是像柳乐那样?那时她亦是明朗真挚,心怀芝麻绿豆大的快乐和烦忧,直到有一日,听见那琴声,看见表哥的神情,她才开始真正感到疑惑和忧伤。
在疑惑和忧伤中她懂得了不少:是啊,表哥爱过一个人,那可怜的姑娘死了,但表哥的心并不会跟着一起死。如今她懂得这些了,她甚至懂得表哥不是一时为琴声所惑,不是见一个爱一个。表哥爱上柳乐,她感到伤心难受,可是心底里也是有点高兴的,不对,是非常高兴。柳乐,多好的一个姑娘,比先前的自己更好。
谢音徵心头蓦地一热:柳乐肯来问她,不正表明柳乐视她为“自己人”,甚至很可能也觉出两人间的相像吗?像归像,柳乐依然是个傻丫头,有那么多不讲道理的疑问,可是,她敢为丈夫奔走,敢为他人行仗义,敢怀疑早已无人过问的案件不公。
“我敢么?”黑暗中,谢音徵出声地问自己。
“我怎么都忘了?我答应了她,十天工夫,我得找出来。”谢音徵回过神,静静地开始思索。
之前她去过书房几次,黄通的样子似乎不喜她打扰,后来她便很少去。明日他不在家时,想法儿进去看看,说不定能翻出些东西,至少瞧瞧他躲在书房时都做什么,这会儿,他果真是在写奏本?
黄通的公务,她早就不关心了,封嬷嬷每晚过来瞧一瞧,也是例行公事,要是哪天没来才怪了呢。可是回想起来,好像每一次都是封嬷嬷来过后,黄通会突然想起一件非办不可的事。
封嬷嬷说的话总是那几句,在她听来都差不多,可或许黄通能听出其中的差异?
谢音徵爬起身,在黑暗中悄悄穿上鞋。
天热,值夜的丫环就铺席睡在院子当中。谢音徵听了又听,听见丫环的确睡得沉了,蹑手蹑脚走出来。苍穹上,一道星河静静地流淌着,十分璀璨。她不由仰头望了望,心想:若碰上人,就说太热睡不着,出来赏夜景。
不过一路上都没有人,她悄悄走近了黄通的书房,远远便看见窗上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