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日,他从逢春那里得知这一切,他始终不愿相信,以为那是她故意引他堕落才说出的蛊惑他的话。
“你不愿相信,是不愿相信她会离你而去,还是不相信她的目的只是为了杀你?”
他怕,或许两者兼之,可他知道那一瞬间涌上来的动摇,像有一只手把他往深海里按去,让他有一种溺水窒息般的绝望。
“我不信,我知道她喜欢我就足够了。”他嘴硬般欺骗自己,但逢春却直接戳穿,“你知道她喜欢的是不存在的烛乐,而非是你。”
“那么多门派已经聚集在灵泾山下,等待众生剑一出,四个神物集齐,将你杀死,冉云祉便要走了。”
可是她不会知道自己是无乐,不知道的话,她就不会杀了他,就不会走了。他努力地安慰自己,并未开口。
“你是一点都不知道你身上的情况。”逢春笑笑,俯身靠近他,残忍地告诉了他一个事实,“知道你为什么会那么仇视八方楼吗?让我来告诉你……”
那些他遗忘的记忆如此陌生的钻入他的脑海,心脏猛地抽痛一下,恍恍惚惚听到逢春离去前留下的一句嘲弄的话。
“你不是有无相镜吗?自己去看看吧,你的过去,她的过去,我究竟有没有在说谎。”
他身后的无相镜忽隐忽现。
无相镜可溯前尘,究未来。
他想得到一件东西的时候,拼尽全力用尽手段才得到,但他不想要的时候,这东西却像摆脱不掉一般如影随形。
鲛人泪、无相镜,像两道枷锁将他牢牢捆住,再也无法摆脱。
他从一开始就做错了。
从他决意摆脱掉过去的身份,拿到无相镜之后,他一次都没有用过,答应她的话他一直在遵守,可灵泉玉的反噬引起相思子上鲛人泪的反噬,有人在他耳边蛊惑他。
“别忘了,你是无乐,永远都会是无乐!”
“那又如何!”
“所以你会把她杀了的。”
“不可能,我不会那样!”
“她从来没有想过留下来,对她来讲,那个世界的一切加起来远远比你更重要,蝼蚁一般肮脏的人,怎么能和他们相比呢?你会被她舍弃掉的。”
他想起那日偷听到的话,所构筑的世界一瞬间天崩地裂,自此陷入无边的黑暗。
虽然知道她讨厌无乐,那个身份已经许久没有想起过了,他以为划开了界限就过去了,但是听到她亲口说出来,他的心还是无法控制地痛了。
仓皇的逃回来,躲到黑暗里,只有黑暗才能让他觉得安全,他不敢去听她们之后说了些什么,那对他来说是比凌迟还重的刑罚。
“无乐,你觉得,她知道一切还会喜欢你吗?”
“你别忘了,你是这个世界人人得而诛之的魔头,而她是在异世拥有温暖向往光明的孩子,你以为你给的爱能抵得上那个世界她得到的爱?她怎么可能会选择满身污浊的你?”
“亲情,你失去了,爱情、友情,你也会一一失去,痛吗?谁让你有期待的?没有期待就不会痛了。一直以这副柔弱可欺的模样骗取她、骗取他们的怜惜,终究不会长久。”
他知道的,没有什么永远,有的只是他骗取的谎言。
源源不断的黑光从他身上盘旋,邪恶让人发狂的气息越来越浓厚,心底坚守的一切一点点塌陷时候,他感到自己在极速坠落,好像自己的灵魂坠入到一个可怕的地方,无论如何都找不回来了。
“别说了!”
并非使用鲛人泪他便会遭受反噬,这具身躯被施了咒,只要这具身躯还在,鲛人泪还在,臧若便还在,就会不停地出来干扰他的心神。
一旦他坚守不住,他就不是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