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晚些时候再给你拿点面来。”

“多谢阿姊。”

将寻湘送出门去,秋萤带着伤药回到屋中,她刚一进门,床榻上的阿迟便要起来。秋萤连忙快走几步把他摁下去,开口道:“好好歇着,一会儿水烧好了给你擦擦身子再上药包扎。”

“我、我用凉水也可以。”

“不成,”秋萤正色道,“天这么冷,你再用凉水擦身,伤寒就能要了你的命。”

阿迟定定地看着她,眼里突然就蓄了一汪眼泪,沿着脸庞成流淌下。

“哭什么?”秋萤低下头,确认手边这些药的用途,淡淡道。

“没、没人对我这么好过。他们、他们都要打我。”

秋萤闻言抬起头,长舒一口气,弯唇道:“只是你运气差,碰见了坏人,这世间也有很多好人的。”

她掰着手指头数:“方才进门送药的那位阿姊,经常给我带粮食,说着农忙之时我去帮他们家的劳力足够相抵这些粮食,但我知道真算起来,我要欠她好多。再比如我给你烤的地瓜,那是从郑爷公家买的,我知道他看我不容易,把卖旁人三文一个的地瓜两文一个卖给我。还有经常在村河口那里浣衣的夏七娘,有时捎带着就把我的脏衣裳给洗了而你以后也会遇到更多像他们一样的人,人生是很美好的。”

说罢,她算算时间差不多了,起身去了灶房,盛了一盆热水回来。

阿迟见状又要起来,秋萤用干净巾子浸了水,问道:“你想自己擦?”

阿迟点头,秋萤便把巾子递给了他。

他身上的新伤旧伤交叠,满身乌青,稍稍抬动手臂,就会咬唇闷哼,又因为动作太急太躁,擦得伤处更疼,眼圈都疼红了,泪水扑簌簌往下掉。

秋萤看不过去,拿过巾子道:“我来吧,你自己擦就给自己弄死了。”

阿迟不敢跟她说不好,怯怯地点了点头,任她摆弄。

阿迟的肌肤不似寻常农家人,颇为白皙,说是城里达官贵人家的小公子都有人信。

秋萤盯着他干净俊俏的容颜,心中有疑:“你你真的对你以前的事一点也记不起来了?”

阿迟摇了摇头,揪着换上的干净衣裳发愣。

“没事,说不定瞧见什么熟人就都想起来了。”秋萤站起身,把蹭脏的床单被套换下,“你就先这么盖着吧,等这些洗干净了再给你套上。”

“我、我来洗。”阿迟缓缓抬臂,身体因疼痛而微颤。

秋萤摇头道:“你还是把伤养好再说罢。我走了。”

“你、你去哪里?”

“回房,”秋萤转过身,指了指一旁,“我的房间就在隔壁,你若是有事就喊我。”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秋萤,秋天的秋,萤虫的萤,叫我秋萤也成,叫我阿萤也成。”

“阿萤。”

“嗯。”秋萤淡淡应了,转身离开。

入了夜,空气转凉,秋萤嫌冷,弄完吃食后又懒得再烧水,便先把怀里准备洗的床单被套泡在水里,打算明日再洗。

这一晚很安静,连秋风都止歇,不再折腾她摇摇欲坠的窗户。

秋萤睡了一个绵长的好觉。

转醒时,天已经蒙蒙亮,外面隐约有什么东西浣洗的声音。

迷迷糊糊的秋萤一下子就清醒了。

家里进人了?

她翻身坐起,匆匆披上外袍,蹑手蹑脚把房门推开一条缝,往外看去。

院里,有个穿着灰白衣裳的高挑身影,长发披散着垂到后腰,随着他抬手将衣物往上晾的动作在空气中浮沉摇晃。

与浓密黑发一同飘动的,还有悬在晾衣绳上的杏色小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