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天老太爷都拄拐杖了,够格叫他“小线缝”的人也全部入土为安了,一把年纪还要被人叫诙号,真是晦气,可他却并不生气,泪眼婆娑喊道:“姨姨,你来看我娘了。”

黑袍人进门上了三炷香,在灵堂坐了一夜,没有吃饭,就连屁股都没挪一下,后来扔下一个箱子便离开。

箱子里是阻断剂。

外面的人抢破脑袋也得不到一支,这里却有整整一箱。

赵天哭得吚吚呜呜,让孙子骑车带他送姨姨,他在后面举着拐杖喊:“姨姨,等天天死了你也要回来看我。”

黑袍人挥挥手,声音清脆如百灵鸟:“知道啦跟你爸一样烦人”

0193 192 百年后

孤身一人度过近百年是什么样的感受?

从没有人问过叶夕颜这个问题,因为与她同时代的人几乎都死了。

时间的度量从来不依据时间,当你的时间无限长,春夏秋冬也不过是有点冷和还挺热的区别。你看过很多人间悲剧,想到过去的自己,常常跟着上头,可当时间拉远,又觉得不是多大的事。

高台起,必定倒。

天无绝人之路,得意难免忘形。

报应不爽的意思不是说恶有恶报、善有善报,而是说种因得果。每个人对善恶好坏的界定都因人而异,彼之蜜糖,吾之砒霜,林子大了,总有鸟能从痛苦当中感受到无上的欢愉,给他好果子还不乐意。

叶夕颜见过自残成性的人类,治好后怪她怎么要多管闲事。

也有杀人如杀瓜的变态总爱给死者办葬礼,哭着从阿门念到阿弥陀佛,虔诚地超度人家上天堂或者去极乐世界,还保证要是找到他们的亲人爱人邻居和狗,也会送去一并团聚。

真是感人肺腑。

叶夕颜从尸坑里坐起来,说她已经没有亲人了,然后拍拍屁股就走。

她有时候杀人。

有时候救人。

有时候只是路过,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叶夕颜有空会去探望孙娅,不过更多时候还是喜欢一个人。她没法眼睁睁看着昔日的朋友老去,可这是孙娅的意愿,生老病死,叶夕颜有能力干预但没有权力干涉。

现在孙娅走了。

她开始惦记仅剩的旧知江衍。

江大少爷获得疫苗后并没有立即使用,主要是他妈觉得科学家都有点大病,不能全信。后来城大覆灭,他们还派人过来搜集线索,现在还是用上了“疫苗”,一个个都成了容颜永驻的怪物,用的什么办法控制病毒,江衍没透露,不过叶夕颜能猜到。

停好上上个世纪量产的老爷跑车本田2000GT,叶夕颜尽可能轻地关门,但门还是哐当一声掉了。

她站着看了一会儿,很是想念罗里吧嗦的赵光明和不知去向的谢知骁。

走南闯北,得带个靠谱的修理工啊。

叶夕颜吹声口哨,皮皮耷拉着狗脸跑过来,活脱脱的囧字。

“干嘛啊,不愿意陪姐姐一起活着吗?瞧你一脸死相。”

皮皮喷出口气,斜了她一眼。

一条狗的寿命只有十几年,叶夕颜怕皮皮嗝屁,每隔两天就要给它做治疗,天知道一条活了百年的狗有多无聊,一天天的就吃吃喝喝拉屎放屁。

皮皮倦了。

“主人,你到底还要活多久啊?”

叶夕颜一顿,四处张望,周围除了高高的一体浇筑城墙,连棵草都看不见。

“谁在说话?”

皮皮两条眉毛皱到一起。

“汪,是我。”

“嗯?”叶夕颜低头看它,“你成精了?”

“拜托,活了一百年就算是条狗也会说人话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