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若男丝毫不关心流产后掉在地上的孩子，管理员来的慢，她甚至能两脚踩得稀巴烂。他们指责她没有母爱，不配做人，但她连孩子父亲是谁都不知道，他们甚至没把她当做一个人，又怎么能要求她抽象出爱和责任？

可怜的李若男，曾经意气风发吆五喝六的大姐头，她的精神和肉体已经分离了。

叶夕颜看着她，就像看着上辈子的自己。

原来轮回的意思不是灵魂轮转，而是命运复刻。

你总会通过别人看到自己。

根本不用来到三生石，也无须去照孽镜台。

谁有资格审判你？

反正你总会遇到自我审判的时刻。

管理员又来抓李若男做人工授精，正常女性折腾个两三回人就垮了，她惨就惨在，身体太好，就连解脱也是奢侈。李若男透过笼子来抓她的手，叶夕颜为了腹中孩子的安全，只是轻轻握了握她粗短的指，传递一点微不足道的温度。

李若男大哭，“夕颜……夕颜……”

这一秒。

除了她的名字，她竟然什么也叫不出来。

李若男回来后变成了痴呆，不知道是精神彻底崩坏，还是别的原因，她不再撞笼子，也不再讲以前的事，就好像痛苦已经不再和她有所分别，漫漫长夜的尽头还是漫漫长夜。

望也望不到尽头。

叶夕颜蹲一个笼子。

李若男蹲另一个。

外面还有无数个。

这个世界到处都是蓄养的笼子。

预产期到了，叶夕颜突然胃口全失，脸颊肉眼可见地消瘦，就像一朵枯萎的花，再也装不出漂亮惹人的鲜艳。他们将她转移到医疗室，给她掉营养瓶。淡红色的液体像草莓汁，输入身体后暖洋洋的。

管理员说这是给她的特殊照顾，李若男能安静下来多亏了她。

叶夕颜不解。

管理员说：“她拒绝受孕，反抗情绪非常强烈，数次攻击工作人员，我们说只要她配合就能帮你早日出去，她就安静了。”

管理员又问：“你们是朋友，对吗？”

叶夕颜沉默。

管理员拍拍她的肩膀，“别想太多，这样的结果无论对你还是对她，都是最好的。”

多赢的局面不好吗？

外面多危险啊。

叶夕颜看着手背的针管，小声问：“我能带着孩子出去吗？”

“如果是女宝宝有点难。”

见她不说话，管理员又说：“你别想太多，先好好把孩子生下来吧。”

体力逐渐恢复。

半夜，当查房的人离开，叶夕颜拔掉针管，推了辆轮椅滑出去。白色的房间密密麻麻，一扇扇门不知道通向何处。

她想躲出去。

结果却在玻璃房里看到了一个个穿着编号制服，坐在地上玩玩具的小孩。

所有人手臂都插着一个留置针。

0190 189 不可忍

短暂的对视过后，叶夕颜顺着孩子们躲闪的目光摸到隔壁房间。里面一个苍白的小男孩呆呆站着，肩膀耸到一起，紧张地看着机器不停往手臂抽血。

等到抽血完毕，旁边的机器哔一声吐出糖果。一把水果糖换来一袋血，也换来孩子松了口气的笑容。

叶夕颜想起她输的粉色液体，一阵干呕。

“咳咳咳……咳咳……”

她擦掉口水，拉住小孩询问：“有没有见过一个这么高，喜欢扎辫子的小女孩，下巴有颗黑痣，她叫……”

“希希和叔叔出去玩了。”男孩指着不远处的一个房间，顿了顿，剥开一颗糖分给叶夕颜，“你要糖吗，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