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准靠在他的肩膀上,半晌,就像随口那么一提:“哥,你给孩子取个名吧!”
晏知许睫毛一颤,胸口微涩,像是被一把锤子敲中心脏,不那么疼,但也?说不出的难受:“裴家是大户人家,恪守尊卑秩序,只?比晏家更甚,你和他的孩子,名字会由族内敲定。”
屠准:“不用管。”
晏知许不说话?。
屠准偏头去看?他:“那我不生了。”
晏知许被她气笑?了,垂眸看?着她,那把锤子变成了把刀,活生生地在他心口剜出血。
他信她言出必行,只?能妥协:“那我取个小?名。”
“不。”
“别闹!”
屠准收回目光,点点头:“好,那就叫别闹。”
晏知许被她呛得?哭笑?不得?,摇了摇头:“我不知道裴家这一代该是什么字辈,我就取最后一个字。”
他抬头望向?天空,没有过多?的思考和犹豫,仿佛早就想好了那般。
“续。”
“继续的续。”
屠准弯了弯眸:“知道了。”
兄妹俩又一次久久不语,就像在重逢时的海边别墅,只?是相互依偎。
两颗心,静静靠近,无声告别。
不知过了多?久,屠准小?心翼翼地搡了搡晏知许的胳膊:“哥,你饿不饿?要不要回去吃早餐?”
“不饿。”他缓缓睁开眼,望着她。
那双眼睛,只比阳光更温柔、只比蓝天更澄澈。
天光也分日夜,可这双眼睛,从未改变过。
“阿准。”晏知许抬起手来,抚摸上她的脸颊,缓慢摩挲着,“哥哥有点累了,想睡一会儿。”
“你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生孩子会很疼,不管男孩还?*? 是女孩,生这一个就好,如果裴家不同意,你就带着孩子回家来。”
“我们养得?起。”
屠准紧紧地抓住他的胳膊,落下眼泪,声音颤抖:“哥,我怕,你不要睡好不好?”
“放手吧,阿准,哥哥可能要坠下去了。”晏知许眯了眯眸,神思在溃散的边缘,很费力地去掰她的手,“你乖乖在树上等着,等着他……来接你。”
“不要!”屠准大声吼出来,视线已经模糊,她紧紧抓着那只?瘦弱的胳膊,就像他曾经无数次抓住她一样,“我不可能让你坠下去!”
“就像许多?年前,你也?没让我坠下去一样!”
晏知许轻轻叹了口气:“阿准,哥哥想……自私一次。”
“你可以自私无数次!”
晏知许笑?了笑?:“不要……和他约定,生生世?世?,把下一世?……”
“……留给我。”
“……好吗?”
这句话?说到最后,他的声音轻得?只?剩上下嘴皮碰了碰,成了一阵微弱的风,消散在草长莺飞的天地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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屠准不太记得?,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好像晕过去了,又好像嚎啕大哭,在濒临崩溃的边缘,与?晏知许一起坠落。
但有双臂膀接住了她,稳稳的,紧紧的,那股烟草味已经很淡很淡了,只?剩栀子花的香甜,和春日草木的芬芳。
一觉梦醒,屠准已然成了晏家的股东之一,晏知许的遗产均分两份,一份给了晏知安,一份给了她。
是给她的嫁妆,也?是给她的底气。
她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不必再看?谁的脸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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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年后,当?屠准走到那棵繁茂得?像一株大蘑菇的树下,仰头望着高挂在树枝上的两个孩子时,还是会想起那个微风徐徐的清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