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津澈不知为何,感觉一股窒息缓缓地蔓上他的脖颈,这让他不得不稍微松了两指的领带。
他低着头,顶灯凌乱地映着他的侧脸,眼睫长长地曳出阴影,他在一隅寂静中微妙地眨了下眼睛,不算陌生的情绪温水地包裹着他,他开始迫切地需要一个身份,需要一个更加光明正大的身份。
“有女朋友了。”他这样讲,坚定有力地拒绝了老师想要说媒的念头:“奔着结婚的。”
开场白?冗长、无聊,直到某位优秀校友提出多少捐献,这才引起了一阵非凡热烈的掌声。
周津澈续上了这份热烈,他以周家名义为母校捐献一座实?验室。
他的声音,磁沉、清冽,咬字断句清晰,舒意确信他应该是传媒类最为青睐的嗓音,富有颗粒和质感,一张陈年不朽的胶片。
她认真地听了会儿?,优美的遣词造句从喉管缓缓逸散,最后一个字音落下时,他掀起眼,与她的目光不期而遇。
舒意扬眉,又?有摄像机对准了她,在她脸上聚焦几秒,继而转向演讲台。
一汪流水似的温润灯光,淌过他清瘦喉部,因为笑而引起的细小共振,还好他及时捂住黑色话筒,使得这场隐秘交锋,只在四目相对时发生。
如此?优秀又?如此?英俊的男人,当然,还很有钱。
周不是什么?大姓,但出手便是一座实?验室,家底不可小觑。
蠢蠢欲动的活络心思四面八方地涌来?,开始有人打探他是哪一届,长得邪了门的好看,有没有女朋友。
舒意问靠着走?廊的学生会要了一张纸和一支笔,听见这声动静,她回头,嫣然地抿着唇珠,悄声:“没有吧……不能算女朋友了。”
对方短暂地愕了下,追问:“你?认识吗?”
舒意别开黑色笔帽,用手包垫着笔记本撕下来?的草稿纸,笑了笑:“认识。嗯,他是我?……”
她狡黠地止住话,没必要说了,因为周津澈从后门走?回席位,自然而然地落座在她身边。
舒意没抬头,仔细地点出一个小小的、完满的句号,心满意足地把?草稿纸叠了两下,掌根扣着压痕,认真地抚得愈发深刻。
“写什么??”周津澈问她。
舒意把?信塞进他的西服口袋,搭着脸看他,耳垂一对璀璨发亮的澳白?,随着她盈润地晃。
“很难定义。”她说:“情书、回信、日记……情绪到这儿?了,想试试你?的方式,将难以付诸于口的写下来?。”
“能看?”他征询。
舒意肯定地点头,但不等他翻开那封信,她忽然轻着声音,温软气息绵绵地拂到他颈侧,天真却憋着坏儿?地出主意:“周同学,你?念书那几年,有没有逃过课?”
捻过折痕的指尖果真慢下来?,眉眼似笑非笑:“没有,但你?想听的应该不是这个答案。”
聪明。舒意敲了个响指,仰着妩媚眼眸胡说八道:“我?们逃吧?这里好无聊。”
“逃哪儿?呢?这里都是老师。”
舒意一副“你?果然是好好学生”的表情,她管不得他的少男心,一把?攥住他的手腕,强势地拉他起来?。
“逃到我?身边。”
周围人投来?诧异目光,舒意早就习惯万众瞩目甭管是哪种瞩目。她心安理得地牵着他的手离开,周老师站在大后方,摇着头失笑。
越走?越快、越走?越快,最后几乎是小跑了。
她的长发缱绻地扬起来?,她的裙摆蹁跹地扬起来?,她拉着他的手,穿过厚重的深红帷幔,穿过间隙停留的好奇目光,穿过半明半昧的灯光阴影,穿过漫长却仿佛只有一秒的十年,终于,她微微喘气,笑着回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