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今昭摇摇头,偏过脸,透过朦胧的泪眼看向?他。
哪里是那般简单的啊,朝局牵一发?而?动全身,局势更是瞬息万变,人又非神,怎可能会机关算尽,事事智珠在握。
十几、二十年、抑或三十年后,将会是何等光景呢。
年迈无子?的帝王,满怀野心与仇恨的储君,心怀鬼胎的各路廷臣,还有蠢蠢欲动的各州藩王……以及其他,难以预估、层出不穷的阴谋家、投机者。
时光交错,这一刻面前光景在扭曲重组。
朦胧与恍惚中,她眼前好似浮现了许多幕场景,血染阶前的皇宫,带兵逼宫的储君、自?焚于昭明殿里的年迈帝王、上了断头台的三杰、还有披头散发?或被流放或被砍头的同年们,还有那些抄家问罪的同路者。
好似看见了问鼎至尊位的储君推翻了他们所?有政治主张,全盘否定了他们近乎拿命换来的所?有成果。有的同僚那时还奋斗在地方,昔日的那场变法让他们找到了自?己的政治抱负,之后的所?有岁月近乎都耗在了这里。可一夕风变,他们信念尽毁,熬尽半生的努力,竟全成了虚妄。
她看着他鬓边的白发?,眼泪流的厉害。
她不觉得这些只是她无端的幻想,那一幕幕,于未知?的来日,极有可能成为?现实。
此刻,她甚至有种强烈的直觉,此时落入她腹中的孩子?,或许是为?逆天?改命而?来,因?而?才相斥的厉害。更有种强烈的预感,这会是他最后的孩子?。
“别哭了,你知?我见不得你流泪。”
他把药碗举到她唇边,好一会才出声道,“喝了罢,也……别让孩子?为?难。”
陈今昭看着他,突然伸手?过去?,抹他脸上的泪。
姬寅礼闭眸,任她柔软的手?心在他脸上擦拭着。
半晌,他自?嘲一笑,哑声道,“苍天?厚待了我,却也有限,此一生,或许是我终得不了圆满……认了,我认了。”
陈今昭这会反倒渐渐平静下来。掏出帕子?给?他面上细细擦拭干净,手?心最后抚了抚他鬓发?后,她由他扶着缓缓朝后倚靠着软枕,伸手?慢抚着胸。
“再等些时日罢,总要等孕初期过了后,看看情况再说。”
她细细感受着自?己的身体,对他道,“其实我觉得昨夜吐过那回后,舒坦了许多,当然也不排除是错觉。还是再等等,看情况再定。”
姬寅礼低声相劝,“越留越不舍的,还不如早些让他走吧。”
“不差这点时日的。”陈今昭道,“我不会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若当真留不住,那……再随之去?吧。”
从?昭明殿出来,姬寅礼就直接去?往了太庙。
陈今昭也是后来才知?晓,在祖宗灵位前,他以血祈愿盟誓:愿以他二十年阳寿,换她母子?安然无恙。
接下来小半个月的时间,陈今昭还是处于吃什么吐什么的状态。不过症状倒不如先前那般严重了,勉强在她忍受范围之内。
转机出现在半月之后。
就恰巧在陈今昭怀孕满两个月的这个节点之后,她那些不适的所?有症状,好似一夜之间全都消失不见。
起先她还不敢相信,唯恐如之前般再次反复,可这般过了十日、半月、二十几日,身体依旧轻松的再无眩晕呕吐之感,这才惊喜的意识到,她的那些恶阻之症终于消失了!
欢喜的何止是她,整个昭明殿都似重新活过来般,充斥着雀跃的气息。尤其是刘顺,走路欢快的似乎都能飞起来,来往寝殿的脚步格外殷勤。殷勤到甚至都有些不会看他家殿下脸色了,好几回就那般硬生生杵那,直待看着陈今昭用完了膳,这才心满意足的端着空碗碟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