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沥不是一个急性子的人,总在不远的高处等她抵达。
途中梁宛看见许多当地人散养的羊,有些还没成年,它们不怕人,慢悠悠地在游客面前踱步。
此刻的天还未亮,光里泛着深沉的蓝调。几米远的地方,Lee站在凸起的岩石上,眺望着峡湾。梁宛顺着他的视线远远望去,在灰黑色山峰棱角之后,微弱的金光正在照亮白雪。
路途过半,梁宛已经可以俯瞰半个小镇。积雪被昨日的一场雨冲洗了许多,零星的几点白不规律地洒落在镇上。
无风无雨,水面平静倒映着房屋、枯树与群山。
周沥站在风景中,挺拔高挑的背影融在微光里。
梁宛喘着气,手比脑先动,举起相机按下快门。
画面里,有清晰的山峦与金光,和Lee模糊的身影。
收起相机,继续前行。牛羊成群,游客零星。
梁宛欣喜竟然还能在这里看见高地牛。
两年前,梁宛去英国旅游时也见过,她格外喜欢这看起来有些许憨态的动物。那时她去英国的目的要单纯许多,旅游,顺便拜访彼时还在伦敦生活的谢晚馨。她那时的男朋友还是她们共同的高中同学,两人在一起很久,后来不知为何分开了,谢晚馨就此回国。
冬日的缘故,Brekkefossen瀑布水流不算大,但景观依然值得这趟徒步。
梁宛喜欢冬日风光的寂寥和宁静,撇下周沥独自来回踱步,拍了许多照片。
离开弗洛姆小镇,前往古德旺恩,轮渡经过峡湾,天从蓝调中复苏。船尾一面诺大的玻璃窗将景色分割成三幅画,白色浪花隐没在山脚下。
十一月底游客不多,清静。
从上了船开始,梁宛就不怎么说话,连照片都只拍了几张,一直坐在靠窗的位置上一言不发。
周沥浏览完邮件,抬起头看见天尽头的山峦之巅的团状云,酷似一座长在山头上的城堡。他想问梁宛要不要拍照,转头发现她用头抵着墙,眼睛半合着,嘴唇失去些微的血色。
他蹙起眉头,用手背探了探她额头的温度,“身体不舒服?”
梁宛摇头又点头,“我可能有点晕船。”
“有带晕船药吗?”
“没有……”梁宛用力睁了睁眼,“程度不算重,没什么大碍。我小时候坐过几次船,都没什么事,我还以为我不晕船呢。”
她笑了笑,略显勉强。
她生活在内陆,即便是坐船也只有湖上的人力小舟,至多半小时,体会不到晕。
梁宛一坐上交通工具就爱睡觉,现下晕船了更想睡,摇摇晃晃中,她的意识断档了。等再醒来时,她靠在Lee的肩头,身上披着他的围巾。
灰色羊毛的触感绵软亲肤。
迷迷糊糊的梁宛本能用脸颊去蹭了蹭。还有清香,她把鼻子埋了进去,更满足地闭上眼。
三秒后,理智赶跑了瞌睡虫和本能,她猛然睁开眼,佯装成刚醒的模样,不慌不忙坐起身收拢他的围巾。
“我睡了很久?”
“不久。”
周沥动了动被她压了许久的肩膀,垂眼看她。
梁宛说:“谢谢你的围巾和肩膀。”
周沥笑而不语。
谢谢肩膀是一件很古怪的事。向人道谢却避开目光也一样古怪。
他不动声色重新系上围巾,问她:“还晕吗?”
“好一些了。”梁宛稍有点精神,拿出相机又拍了两张,“我们还有多久到古德旺恩?”
“马上,”周沥握住她的手腕,缓缓地,她的相机和人都转向船头的方向,“那个码头,我们的目的地。”
他在指引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