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坐在最?靠窗边的轮椅上, 看着冬日?短暂的午间日?光落满了自己的腿。

老太太腿上盖着一块洗得发白掉絮的毛毯,她满是褶皱和纹路的手抓住了毛毯一角, 在被她反复揉搓的那?块毛毯的右下?角, 有一个清晰的弹孔。

那?是穆时川的太爷爷当年从解放战争的战场上带回?来的, 在老人家去世后,每年冬天?、老太太都会把这块毛毯拿出来, 铺在阳光下?,像是和某个挚爱的人一起晒着太阳。

去年冬天?家里新来的阿姨不知道老太太的习惯, 将那?条毛毯洗完收了起来, 一向安静乖巧的老太太一反常态, 哭闹了许久, 直到穆时江回?家让人将毛毯找出来,将有弹孔的那?一边放进她手心才罢休。

现下?老人家背对着客厅, 浑浊的眼睛低垂、让人无法分辨情绪,她明明坐在这一屋子的子孙后裔之中,却仿佛身处一场荒唐纷扰的闹剧。

武晴说着说着,将视线飘向窗边的老人,撇着嘴扬起腔调:“那?个时候我?就说不让她进门,像什么样子, 哪家的女孩跟她似的让人看不上,还不是奶奶说喜欢,现在倒好,应了我?说的话了吧?”

老人家靠着轮椅,闻言抬起苍老褶皱的眼皮,懒散和倦怠的眼里难得地闪过一些东西,她的思?路已经混沌,却好像能知道那?些言语的恶意。

老太太茫然地扫过一屋子的男人女人,然后慢吞吞地答非所问道:“老二媳妇,你?眼睛一直这么小,像个芝麻长在脸上。”

无厘头的言语掷地无声,老人家说出口的话并无人在意,大家哄笑一气之后便换了新的话题。

穆时川就是在这个时候,踩着一级一级的楼梯走上尖锐刺耳的二楼的,跃过纷扰的、以他母亲为代表的八卦修罗场,一眼看到的就是坐在窗边的太奶奶。

他静静地注视了那?个莫名温柔也伤感的角落一瞬,就将视线移开,然后一步一步、踩着乱七八糟的寒暄声,走到了话题中心。

认识的不认识的尖锐声音在那?一瞬间差点?淹没了他,而他充耳未闻,静静地走到了窗边,在太奶奶的轮椅面?前蹲了下?来。

他伸手,将老人家垂在地上的那?一半毯子捞起,端端正正地盖在她的双腿上,然后抬起眼、与太奶奶早已没有光亮的眼睛对视。

老人家颤颤巍巍地伸出手,像是在空气中想要抓住什么,穆时川将自己的手放进老人的掌心,那?颗冰凉透顶的心仿佛终于有了一点?点?的温度。

他的母亲说:“时川你?怎么回?事?长大了反而不懂事了,一点?礼貌也没有!不知道叫人吗?!”

左边的伯伯说:“时川现在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但是叔叔过来人跟你?说,陆家的那?个女儿确实?要不得!离了是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