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等到现在的皇帝登上皇位之后,事实证明,凌嫔果然是被窦太后害死的,而非自尽离世。
然而先皇年纪大了,早年风流多情,晚来身子骨也不好,本来也就无心再去宠幸美人,因此这些莺莺燕燕的死活也没法牵动他多大的愁绪,只要儿女都好,他也就得过且过。
当时大王爷无论如何也不愿意当皇帝,却被窦太后逼着参与政事,他喜爱丹青,窦太后却认为他不务正业,索性命人把他所有的画作都拿去烧了,从此不要他再碰。
大王爷的心血毁于一旦,痛心之至,素来温和的人终于也忍不住爆发了,当下拿起宝剑剁了那个烧他画作的奴才的手,写了封信命人交给三皇子,一路扬长而出,骑马离京。
这一去就去了好几年,再回京时,太子之位已废,三皇子顾渊已然成为储君。恐怕若不是储君换了人,大王爷压根不会回来。
而当初那封给顾渊的信,显而易见就是他交付太子之位的说辞。
窦太后心头恨得牙痒痒,却又无计可施,偏生这几年在外风餐露宿的大王爷走街串巷地当画师,日子倒是过得惬意,身子骨却不好。本来一个自小娇生惯养的皇子,孤身在外,你还能指望他把自己照顾得多好不成?
窦太后替他娶了杜氏进门,两人虽无感情基础,但杜氏温婉贤淑,大王爷撇去没有治国之才不说,个性却是温和谦恭,颇有艺术气息。他会给杜氏讲述这些年来在外游历的所见所闻,两人笑得前仰后合,也会在杏花开满枝头的春日让杜氏站在树下,替她画一幅春日美人杏花即景。
日子倒也过得悠闲自在。
然而大王爷的身子越来越差,纵有宫里的珍稀药材源源不断地赏赐下来,婚后第七年时,他也终是撒手人寰,抛下年轻的杜氏和五岁的儿子离开人世。
杜氏受到的打击太大,整个人都失去了生活的重心,日日心绞痛,到最后竟开始发疯,常常连自己的儿子也不认识了。而好不容易清醒点时,她才能安安静静坐在那儿,但也只是呆坐着,要么抹眼泪,要么什么话也不说。
于是一天一天走到了今天这地步。
大夫下去替杜氏抓药,屋子里只剩下顾初时和两个婢女,外加一个哭哭啼啼的刘嬷嬷。
顾初时疲倦又无力地闭眼靠在椅子上,刘嬷嬷就使了个眼色,让两个婢女先出去。
“王爷,可否听老奴一言?”她擦干眼泪,还是跪姿。
“起来吧,站着说话。”顾初时对她还是比较温和的,这是当初一直跟在杜氏身边伺候的人,一路照顾着杜氏,哪怕今时今日杜氏已成疯子,她也一直尽心尽力。
“当 初若非当今圣上怂恿老王爷,他也不会就这么撂下担子离开了京城,过了那些年的苦日子,更不会拖着副病怏怏的身子回来,英年早逝。老奴以为皇上心思极深极 重,觊觎皇位,所以不顾老王爷死活,偏生老王爷心好,真把皇位让给了他,自己去受苦。如果不是皇上心狠,老王爷又何至于走得那么早?夫人又哪里会成今日这 样子?”刘嬷嬷恨得紧,言辞不顾细谨,边说还边抹泪。
这番话叫人听了可了不得,顾初时倏地睁开眼,定定地看着刘嬷嬷,冷冷地说了两个字:“噤声。”
哪怕是府里,也须得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隔墙有耳,这是万年不变的真理。
“你年纪大,人糊涂,本王今日就不计较你言辞之失,只是什么话当讲,什么话不当讲,你最好搞清楚,免得他日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他一字一句扔下这么些重话,然后转身离去。
和煦日光照在小院里,他衣袂飞扬地往外走,目不斜视。
枝头的两只黄莺忽然叽叽喳喳叫了起来,他脚步一顿,停在树下抬头看去……成双成对,比翼双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