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飘飘荡荡,郢王钰的眼神也飘飘荡荡。
“陛下。”齐清站在他身后,轻声唤道。
郢王钰微侧过脸,“你来了呀。”
齐清将侍女端着的长寿面捧过来,温声道:“陛下不若尝尝?这是妾刚刚命人煮好的,见宫宴上您胃口不佳,便回去做了这碗。”
郢王钰却没有吃,只是淡淡笑了笑,“爱妃有心了。”
齐清也不勉强,只是将碗放到一旁,问道:“陛下可是在忧心临渊君的身体?临渊君吉人自有天相,不会出事的,更何况昭公主已经带着整个太医院的御医过去瞧了。”
郢王钰低低“嗯”了一声。
远处琼玉台灯火通明,隐隐有宫装高鬓的人影在珠帘玉箔之间晃动,仿佛薄薄的剪纸。
顺着他看的方向,齐清问道:“陛下可是在等昭公主?”
郢王钰微微垂眸,“小时候每年过生日,阿姊也会给我下一碗面,只是后来我们长大了,她就没怎么下过厨了。”
他笑了笑,“也许她是觉得,临渊君更要紧一些吧。”
齐清敏锐地察觉出郢王钰没有自称“寡人”,而是“我”。
她斟酌着用词,道:“昭公主今日也为陛下准备了贺礼,只是事发突然未能来得及奉上,妾相信公主是无意之举。”
郢王钰摇头:“算了,不是第一次了,这么多年过来,寡人也习惯了。”
他微微仰起头,深褐的瞳孔里倒映出漫天飘飞的雪花,“其实刚刚寡人忍不住想,如果中毒的人是我而非王兄,阿姊还有那些大臣,是否会紧张如斯……世人皆知郢国临渊君才智谋略冠绝天下,是郢国之柱石,是青史留名的人物。而寡人呢……”
他自嘲地一笑:“如果没有阿姊多年以来谨慎筹谋,恐怕多年以前,寡人早已经成为襄王叔的刀下亡魂了。”
对于多年前郢襄公谋划之事,齐清也略有耳闻,她想了想,道:
“昭公主对陛下拳拳爱护之心,令人动容,郢襄公也不过是蜉蝣撼树罢了。临渊君既然都选择弃暗投明,协助陛下诛杀叛逆,此番昭公主紧张临渊君也是人之常情。”
微微一顿,她又道:“不过妾瞧着,昭公主确实与临渊君……兄妹情深。”
“兄妹情深”这个词她用得很巧妙,并没有直接点出其中关键。
郢王钰听出了弦外之音,苦涩道:“你也看出来了?”
不等齐清回答,他遥望着琼玉台的方向,眼神暗淡无比,低声:
“很早之前,阿姊就和王兄在一起了。可以说,我的王位,全靠着阿姊向王兄求宠维系的。不然,在当年王兄杀了王叔,带兵进入碧落城之际,郢国就该改朝换代了……”
“可陛下才是正统。”齐清不动声色地道,“妾其实有些疑惑,为何临渊君明明是先王长子,却自幼生长在郢襄公膝下。”
“因为……”涉及宫廷秘闻,郢王钰有些犹豫,但四下无外人,齐清又是他的妃子,想了想,还是和盘托出:
“因为王兄的母妃玉姬,原是襄王叔未过门的妻子。只是后来一次宫宴上,她被父王相中,所以才入了宫。后来襄王叔私下与玉姬相会,被父王发现,父王盛怒之下处死玉姬,当时玉姬刚刚生下王兄,阖宫上下流言四起,怀疑王兄血脉。襄王叔主动上交兵权,带着王兄回到临渊郡禁足思过。襄王叔走后,父王便一病不起。”
君夺臣妻……
难怪颜瑾身为王长子,成长经历却如此复杂。
恐怕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的生身父亲,究竟是谁吧。
郢王钰苦笑:“我与阿姊虽占了个正统的名头,但母后去世得早,父王因为玉姬之死,身体日益病重,朝政为贵妃和三哥的党羽把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