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悦向她解释:“中间的门为神门,是供皇天神灵走的;左边的门为御门,是供陛下与太后走的;右边的门为王门,是王公大臣走的门。”
“原来如此。”念薇恍然。
日光明亮,照得整座圜丘泛着耀目的白光,底下工匠如同蚂蚁般忙忙碌碌,见他们大汗淋漓,衣衫尽湿,荷华吩咐道:
“传哀家的话下去,每人赏一碗冰镇绿豆汤。”
绿豆汤加了冰糖熬成,色泽浓郁如碧玉,又加上在井水里冰镇过,对于这些在炎炎烈日下忙碌大半日的工匠而言,不吝于仙露琼浆。
因此绿豆汤纷发下去后,一众工匠喜不自胜,接连跪地叩谢天恩。
荷华又驻足看了一会,确认没什么问题后,起身准备回紫宸宫。
然而,还没等她登上翟车,突然一阵轰隆声传来,伴随“神门塌了”的叫喊,连带着地面都颤了颤。
荷华心下一惊。
只见刚刚修筑好的神门塌了一大半,地上皆是石块碎瓦。工匠们先是四散逃避,反应过来后瑟瑟跪在广场上,神情惶恐。
“难道真是天谴?”
“神明降罪了……”
“旱灾要蔓延到王都了……”
眼看周围的私语越来越多,虽然众人都没有明说,但荷华能察觉言论隐隐指向那个“女君得位不正,该遭天谴”的传言。更何况今日自己来到圜丘,神门便坍塌了,若是流传出去,恐怕舆情只会更差。
“尹悦,”她闭了闭眼睛,睁开后目光凌厉地看向年轻的少府,“此番神门坍塌,你作为少府,该当何罪?”
心知自己无法推卸责任,尹悦脸色煞白,撩衣跪地叩首。
“臣尹悦罪该万死!圜丘神门坍塌,乃臣督造失察、亵渎神明,有负君上重托。臣惶悚无地,伏惟君上治罪!乞准臣即刻纠工重修,必使祭典无虞,甘受重罚以谢天威!”
说完,他又小心翼翼看了一眼荷华,问道:
“太后,大典……是否还要如期举办?”
听见尹悦的话,荷华咬了咬唇,按照时鸣的推算,丰泽郡下雨的日子恐怕就是祭典举办的当天,届时宸国各地应该都会迎来一场暴雨。一旦改期,无论是早还是晚,都会使祈天大典的效用大为削弱。
但另一方面,预测天象向来带有玄学意味,而重修神门也需要时间,她是否要相信时鸣的判断,赌上一回?
荷华不由得闭上眼睛,手指微微攥紧。
她自嫁入宸国以来,一路遇到过无数风风雨雨,一度命悬一线,总算登上如今的位置。
如果世上真有神明的话,这一次神明是否会眷顾她?
如果神明不眷顾她,她又当如何自处?
凭什么女子想要获得权力就要遭受如此多的质疑?
凭什么男人振臂一呼时众人趋附,女子开口却要先剖白身家与襟怀?
剑锋握在掌心会被揣测野心,权杖落于裙裾便要遭流言称量?
山河若只许须眉指点,那九夷神女创万物之际,又为何偏偏是女儿身?
她要让世人知道,要让九天神明全部看到,她、不、服!!
她忽然觉得一股怒气涌上心头,几乎想要冲着坍塌的神门呐喊。
许久,荷华睁开眼睛,语声冷静无比:
“一切照常。”
尹悦虽感不妥,但仍是低头应答:“是。”
转眼便到了祈天大典举办的这天。
依旧是万里无云的好天气,看不出一丝一毫的下雨之兆。
几近大半个天耀城的百姓都聚集在圜丘附近,他们捧着陶罐,翘首以盼。与此同时,青禾城内,居民为争夺旱魃在耜地肆虐三月来,水井里仅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