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苛死后,她也曾试图寻找自己的父母,然而找到他们后,却因为曾经在鹿鸣居生活,备受村子里人的冷眼。最后只能带着爹娘给的盘缠,回到天耀城,投奔叶夫人。
即便如此,在这个时刻,她第一时间想起的,还是相隔千万里的血脉至亲。
青芜暗暗发誓,等她官做大了,有朝一日,她一定要重新回村,她要告诉爹娘,女儿现在过的很好,很有出息,虽然不是男儿,一样能让他们在村子里挺直腰杆做人!
青芜的这些念头荷华虽然不知道,但她看着郁郁葱葱的桑树苗,心里油然而生一股喜悦。
希望她下一次回到怀仁郡时,路上再也不会出现百姓流离失所,卖儿鬻女的惨状。
一行人重新登上返回王都的楼船时,已是初冬。
年关将至,汧灵江的江水浩荡无垠,远处天水一色,风过处,细浪裹挟着细碎的金箔般的阳光起伏,岸边的芦苇荡翻涌成白茫茫的雪海。
“害怕吗?”见荷华久久伫立于船头,摇光解下自己的鹤氅,为她披上。
荷华轻轻蹙眉,“殿下何出此言?”
“马上就要回宫了。”他唇边有浅淡的笑,“父王那边的事,有我来解决,不过,无论发生什么,我都希望,你能站在我身边,就像此时此刻。”
听出他的弦外之音,荷华不由得紧了紧身上的鹤氅,许久,低低“嗯”了一声。
她不是不知道摇光的意思,然而,事到如今,只要宸王烨还活着,大局未定,她便不可能给他一个明确的答复。
违背誓言,她做不到。
她能做到的,就只有不轻易许诺。
风帆鼓起,楼船即将拔锚启航,就在此时,城门突然人头涌动,向船队而来。
“这是……”
新就任的郡守晏婴翻身下马,向荷华一拱手:
“这些都是怀仁郡的父老乡亲,听说王后殿下与太子要启程,前来送送你们。”
荷华抬眸看去,只见绵延不绝的江岸上,挤满了素衣裹头的百姓。
不知是谁领头跪了下来,哗啦啦的衣袂声里,老人们颤抖着捧起陶碗,碗中米酒映着初升的日色;妇人抱着刚满周岁的孩子,衣襟上别着连夜采的素色小花,花瓣上的露水落在江岸的石头上,像落不尽的泪。
有白发老翁踉跄着上前,竹篮里盛着新麦蒸的馍馍:“王后殿下教咱们种桑养蚕,这是新磨好的麦面……”
话未说完已哽咽难言。
荷华慌忙示意对方起身,“本宫只是尽了自己应该做的。”
然而百姓依旧长跪不起。
船工的号子响起时,不知谁唱起了送别的渔歌。
江风掀起岸上的素纱幡,孩童们将连夜折的纸船放入江中,点点白帆顺流而下,恍若落在水上的星辰。
凝视着那些纸船,荷华一阵心潮澎湃。
时至今日,她总算明白自己这趟远行,真正的意义。
受国之垢,是谓社稷主,受国不祥,是为天下王。
一时间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荷华唯有长久地站在船头,向岸上挥手,直到无数百姓化作江雾里的剪影。岸边新栽的柳树枝条依依,似在替他们挽留。
长桨划破青绸般的江面,帆影摇曳处,浪花起伏。船队虽已经离开很远,晏婴仍站在渡口驻足眺望。
解决了蝗灾和青麦令,加上新就任郡守一职,他只感觉整个人畅快无比,于是迎着浩荡的江风,发出一声长啸。
啸声清越激昂,在江面连绵不绝,惊起水鸟扑簌。
见他如此模样,一旁的下属不由得好奇问道:
“说起来,这次郡守大人为何如此信服王后殿下?之前似乎见您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