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丹皎的话,荷华苦笑着点头:
“因此,陛下这一生,最恨私情。昔日若非齐晟先生以‘为人子,必恪守孝道’劝诫,陛下怕是早已赐太后自尽。”
“太后尚且如此,其他人,又比之如何?”
语毕,她凝视着丹皎,静静道:
“你该明白,本宫今夜对你说这一席话的意思吧?”
“身为公主,享万民之俸禄,在紫宸宫出生的一日起,你便没有旁的选择。更何况,你王兄如今在边境受苦,你若抗旨不嫁,他今后又当如何自处?难不成真要令你王兄在边境过一辈子?”
“可……”丹皎欲言又止。
荷华扬了扬眉毛,话锋一转,问她:“你知道,你王兄被陛下流放以后,前朝的三公九卿,是如何议论本宫的吗?”
丹皎摇头。
仿佛是回忆起什么,荷华唇上的胭脂嫣红,有着漫不经心的笑,一字字向她道来:
“子之不淑,云之如何?”
……子之不淑,云之如何?
这句话回荡在丹皎的耳边,令她整颗心脏,重重一震。
荷华提起绣球灯笼,将丹皎独自一人留在原地,离开前又回眸凝视着她,语声平静,却隐含谴责之意:
“丹皎,你太任性。”
话出口的瞬间,就连荷华自己,都心下一惊。
这样熟稔的语气,这样理所当然的话语。
她仿佛看到,多年以前,相同的时间,相同的地点,月色清冷如霜雪,长姊静纾对自己讲述了宸王烨的往事后,以相同的语调,对装病避宠的她道:
荷华,你太任性。
隔着数年的光阴,姊妹两人的面容,以这样的方式重叠交织。
即便她再怎样不愿意承认,可她……
终究还是活成了她的影子。
细细咀嚼着荷华的话,丹皎回想着这些年与公子鄂相识相知的种种,满腔的酸楚涌上心头,十三四岁的少女终是不甘地问道:
“那你呢?母后,你对父王,可是真心实意的喜欢?”
“我?”夜色里荷华的声音飘飘渺渺的,如同隔着雾气般模糊不真切,许久,才听得她低声道,却是答非所问:
“他是宸国的君王,而本宫,是他的王后。”
荷华的话声声入耳,丹皎默然听着,视线之中,只看见那纤弱的暗红色宫装背影,随着一点微弱灯火,渐行渐远。
直到走至凤梧殿附近,荷华才停下来。她在庭院里抬头仰望着那一轮凄清的下弦月,微叹口气,喃喃:
“我们……都是牢笼里的鸟。”
紫宸宫里天色阴沉之际,边境却是黄沙漫卷,号角声寒。
粗陋的油灯在军帐内幽幽燃着烛火,陈旧的矮案后,暖黄的火光流淌在青年洁白的衣袂之间,衬得他整个人犹如精雕细琢的玉石神像正是废太子摇光。
他手执竹简,席地而坐,一卷《国策》,刚刚翻至结尾。
旁边伫立的黄衣太监是自幼照料他起居的内侍屈纯,如今随他一道来了边塞,接到王都那边的消息后,他恭敬问道:
“殿下,陛下嫁三公主于黎国之事,您怎么看?”
摇光放下手里的《国策》,目光沈沈,语声亦是冷静无比:
“耜国位于宸国西南部,边境时有摩擦。若说父王对耜国没有觊觎之心,那是不可能的。而黎国与耜国比邻而居,三年前公子鄂来宸国为质,便是黎国的示好。如今父王与黎国结亲,恐怕是为了合黎伐耜。至于灭耜之后,与黎国关系如何,那就要看耜国领土究竟如何划分了。”
“还是殿下高见,想来以殿下的能力,不日便能返回王都。”屈纯向来不吝以最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