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华怔住。
半晌,问她:“为何?”
樊蓁蓁眼里闪烁着细碎的光,轻声道:“一是为故人遗愿,另一个,是因为……一钗之恩。”
她出嫁当日,所有人都将她视作无所轻重,可随意舍弃的棋子。唯有叶夫人,曾对她流露片刻的怜悯。而这点怜悯,也确实帮她从玄止手下赢得一线生机。
即便不是为了惜芷,为了她自己,她也愿意承担叶夫人的将来。
荷华总算松口:“本宫允你。”
“多谢王后!”樊蓁蓁再度磕头。
她刚要起身离开,翟辂车的帘幕里,再度响起王后的声音:
“本宫记得你当初说过,你很嫉妒你哥哥能入学读书,出仕为官。如今本宫给了宸国所有女子一个入学宫的机会,但究竟结果如何,就要看你自己的表现了。若你出色,尚书台的大门,将为你敞开。”
樊蓁蓁愣在原地。
等她反应过来,荷华给了自己怎样的承诺后,欣喜若狂的少女,忍不住再度屈膝跪下,向荷华诚心诚意行了一个跪拜大礼:
“王后,万岁”
她说的是王后万岁,而非吾王,万岁。
嗓音飘散在永巷的风里,一直传出去很远,很远。
仿佛深秋第一片坠落的银杏叶,带着独有的脆响,轻触心房深处。
车里的荷华,不禁闭上眼。
若樊蓁蓁能学有所成,入尚书台为她效命,那就证明她可以在朝堂与后宫慢慢培养自己的势力,只属于她的势力。
若她做不到,那也没关系。她走出了第一步,将来,会有更多的女子走出第二步,第三步……
来日如何,她不敢笃定,但,她已竭尽所能。
岂能事事如意?但求无愧于心。
想起什么,她又问念薇:“郎中寻得如何?”
“已经带进宫了。”念薇回答,“回去以后,小君让他给您把把脉?”
荷华点头。
凤梧殿偏殿的一处内室里,老大夫年逾古稀,揣揣不安地坐在矮榻上,白发如落雪覆在青杉上,露出一截枯枝般的手腕。
今天这位客人是踩着露水,用一顶小软轿将他急匆匆接走的,再三叮嘱他不能透露风声,否则会有性命之忧。即便以前也有高门大户如此行事,但这次,似乎比他预想得更严肃。
荷华进来的时候,檐下铁马叮咚作响,老大夫下意识抬起头,然而眼前一片黑暗。
旋即他才想起,自己眼睛上蒙了黑布,看什么都是黑漆漆一片。
“怎么样?”
垂纱诊脉结束后,念薇代替荷华开口。此时偌大的偏殿内,除了荷华,念薇与老大夫外,便没有第三个人存在。
老大夫轻抚长须,不急不慢道:“夫人脉如滚珠走盘,左寸滑而应指流利,乃气血聚养新芽之象。”
他蘸茶水在案上画一叶兰草,“《内经》云'阴搏阳别,谓之有子',府上可备艾绒七钱、桑寄生三两,待老朽开个安胎的方子。”
听到他的话,荷华的双手不由自主地抚摸腹部,仿佛能感受到里面一个新生命在蠕动。
隔着纱帘,她向大夫盈盈下拜,“有劳大夫。”
她想,现如今,她可以放心去送宸王烨一程了。
子夜时分,昭阳殿的飞檐斗拱在夜色中勾勒出凌厉而庄重的轮廓,巨大的宫殿仿佛是蛰伏的巨兽,散发着让人敬畏的气势。
宫殿的朱漆大门紧闭,门上的金色门钉在月色下闪烁着幽冷的光。
禀退开门的宫人后,荷华端着紫檀木的托盘,上面放一盏以人参熬成的金黄汤药,缓缓步入内殿。
从外表看,她高髻巍峨,玉饰琳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