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的世祖爷,就是太子说的,是奉先殿里挂着的那张画像,很多时候,苏麻喇姑都很恍惚,好像世祖爷真的不在了,在五台山上修行的寂照和尚默默无闻,和世祖爷半点关系没有。
和京城断了联系也有二十年了。
太皇太后心里赌气,只当没有这个儿子。
而世祖爷呢,遁入空门,早已拜别红尘了。
苏麻喇姑落泪:“奴才,一切都好。”
寂照说:“贫僧听闻太皇太后高热不退,讲经祛魔,不知有没有用处。”
苏麻喇姑忙将寂照往里请:“有用处的,一定有用处的。”
苏麻喇姑抹了眼泪,指望着昏睡不醒的太皇太后能睁眼看一看这位寂照和尚。
这眉眼再不似年轻时的顺治爷了,可又有哪个亲娘认不出自己的儿子呢?
太皇太后没有醒过来。
寂照坐下后,也没有开口说什么。
就这样沉默对坐。
寂照宛如一方沉默的磐石,就那么静静的看着眼前的太皇太后。
眼神无悲无喜,平静自然。
不是看母亲的眼神,也非看仇敌的眼神。
就好像看草木,看众生,看万物,都是这样悲天悯人的目光。
亲娘与万物众生,在他眼中并没有什么区别。
苏麻喇姑只是在旁边含泪看着,不出言催促,满目感慨。
琇莹更是围观,只不知他们要这样到何时,旁边的汤药早已凉透了,不过就算热着,太皇太后也是不会喝的。
也不知是不是有什么心电感应,太皇太后竟在这时候幽幽醒转,但瞧着眼神,也并不像是多清明的样子,似乎还是有些烧糊涂了的状态。
“福临?”太皇太后如坠梦中,喃喃道,“你老了许多了。”
寂照道:“红尘枯骨,最终都是一样的。”
“贫僧是佛门寂照。”
“佛?”太皇太后低声道,“佛门抢走了我的儿子。可我却还要修佛敬佛。到了佛家的地方,还拒之门外,连面都见不到。”
太皇太后可能真的烧糊涂了,能说话,却仿佛没有认出眼前人是谁。
似梦非梦,不愿醒来。
“太皇太后心有死结,无人可解。”
寂照道,“如此,修佛有何用?敬佛有何用?太皇太后只是不甘心自己从未圆满,但太皇太后忘了,世人都是没有圆满的。”
“玄烨要是能圆满,玄烨或者可得圆满。可为了太皇太后的不甘心,他一生残缺,就都是太皇太后的过错了。”
琇莹在旁边听着,心里咋舌,这话可狠多了。
寂照说完,半分也不留恋,念了一句佛号,起来转身就走了。
琇莹犹豫了一下,决定去送寂照。苏麻喇姑在太皇太后身边呢。
她这里刚走出去没多远,就听见后头哇的一声,太皇太后吐了一口血,颜色深重,似是积年的淤血。
苏麻喇姑都有些慌神了,连忙要叫人,可又顾及寂照在这里,不好这时候叫人来。
就在这片刻之间,寂照微微勾唇,在琇莹的睦岗中翩然而去。
外面风雪太大,琇莹没穿披风,一身单衣,就无法出去相送了。
眼睁睁的看着寂照的身影消失在风雪之中,直至看不见了。
就在寂照身影消失的那一刻,这院落好像忽然活过来了,恢复了人声,人也慢慢都来候着了。
苏麻喇姑忙让人唤太医来。
院中一时人来人往,匆匆忙忙,但能在太皇太后跟前伺候的人,自然训练有素,匆忙却不慌乱,也没有人失了分寸。
琇莹从旁站着,发现自己好像帮不上什么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