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黑如墨,狂风卷着碎云像是要撞在城墙垛口。
姜岁欢知晓自己不便继续留在这处惹他分神,抬首强作欢颜,“薛适……薛大人,岁欢敬祈,万事当心。”
望着少女转身而去的背影,薛适还想说些什么。
“你……”
他伸手留她,指节掠过如云乌发。
发丝相缠的余温尚在,掌心却空无一物。
最后也什么都没握住。
转角处突得传来一阵马蹄疾踏之声。
张择端自巷首而出,翻身下马,朝姜岁欢奔来,“县主!”
姜岁欢鹿眸圆睁,“张公子?你怎得在此处,还带着一堆人马,这是要做甚?”
少年郎急急上前将人揽住,自上而下的将她好一阵打量,“县主,你无事吧。”
姜岁欢笑了,“我自然无事。”
张择端后知后觉地涨红了脸,“你今日出城,我想替自己最后争一次机会,若你答应,我拼死也会将你救出,同你远走高飞的。可谁知还未找到你,就碰上了宫变。”
“……”
拼死将她救出?
就凭他身后那几个既不健硕,又不善武,骑一会儿马就便得灰头土脸的家丁吗?
可对上少年那无比真挚的面孔后,她什么玩笑都开不出来了,“你真傻,仅凭你我二人,能飞到哪儿去。”
张择端望向不远处那队装备精良的送亲护卫,将人护在身后,严正道,“我也不知。但试过才知道,不是吗。”
少女笑得若春溪解冻,轻声在他耳畔道,“我暂时不用去和亲了。”
这次换张择端愣住,“什么?”
薛从侧面看着少女浅笑嫣然的模样。
那是发自内心的,真实的笑。
她有多久没这么对自己笑过了?
男人垂眸看了看自己空无一物的掌心,头一回生出了悸悔。
或许从一开始就错了。
他最想要的东西,近年来一直汲汲营营的想要捏住的东西。
其实早在刚同她相识的那刻就拥有了。
可他却仗着二人的身份落差,仗着她只能依附自己,专横霸道,有恃无恐。
在日复一日的相处中,亲手将她推远。
若他一开始便能谦抑得同她相处。
而不是倨傲地,将她当成自己所有物般不管不顾地夺了她。
或许二人会走向另一种结局吧。
向来骄蹇的男人第一次承认了这些。
错得离谱。
却时不我与,悔之晚矣。
“薛师保。”
耳边是五皇子的恳促。
薛适按下心中种种。
回头,目光如炬得对着那朱漆红门,厉声道,“众将听令,不斩奸佞,不熄烽烟!”
麾下将士皆志坚如铁,奋勇前驱。
*
短短三日,这场骨肉相残、喋血宫闱的宫变就收了尾。
太子李承绪在被骗入宫的当夜就被钱淑妃与四皇子李承祥一剑封喉。
三日后,薛适携五皇子李承宣率驻扎京边的“飞虎军”与“镇卫军”连破三门,讨伐逆党。
四皇子李承祥最终被射死在光明殿龙椅之上。
钱淑妃自知气数已绝,绞亡于仁英殿。
钱氏膝下二女李珠和、李珠仪被幽于皇家偏殿,永世不得出。
先帝传位于五皇子,后因龙体耗敝崩逝。
五皇子继位,改年号为“佑兴“。
正当民众对着宫闱秘事津津乐道,咂摸着钱淑妃还有一义女明珠县主未被清算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