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复她余生都被困在那漠北的穹庐里。

姜岁欢送走宣旨大都知时,内心无波无澜,一片平寂。

或许这便是人生吧。

以为能靠晚到的福祉换来后半生的顺遂。

可天下哪有白得的好处。在她被赋予县主尊衔的那刻,便成了天家贵胄的待宰食材。

北边的恶狼一哮,她便被自家人用筷箸夹起,往辽契人的铜锅里送。

不过是从一个铁笼逃到了另一个金笼,再被金笼的主人掷出去喂狼罢了。

可惜,他们的算盘注定要落空。

她姜岁欢才不是什么自愿献祭的女菩萨。

她若入了辽契,定不会让这些人如愿。

无论如何都会想办法在自刭而亡前将那辽契太子一同带走。

定要将皇城搅得乌烟瘴气,教他们后悔将自己送出去和亲。

玉兰站在一旁看着主子的面色,只觉姜岁欢平静到可怕。

主仆一场,她最知姜岁欢的倔强脾性。

此刻她的样子彷佛在盘算着什么惊天谋划,届时定会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果然,姜岁欢下一句交待,就让她心口拧起了三分:

“玉兰,你就留在汴京城吧,不必随我去辽契了。”

少女打开了一旁的四件柜,从中取出一个早就装好包裹递给她,“这是你的身契,里头还有些我给你准备的嫁妆。”

“要多富贵是没有的,但里头这些足以保你和你儿女两辈子吃穿了。”

姜岁欢含笑摸了摸玉兰的发顶,“聪明些,哪怕嫁了人也要将这些铺子捏在自己手里。就算我不在,也有这些实实在在的银钱能替你撑腰。”

玉兰倏地红了眼,哽咽道,“玉兰不要,县主去哪里玉兰便去哪里。”

“这是好事,你别哭呀。傻丫头,跟着我有什么好的。”

少女歪靠在软榻上,知晓玉兰此刻情绪翻涌,实难相劝。

心里盘算着这丫头不在汴京呆着也好,省得自己闯祸后还要连累她被人清算。

既这般,那就带着她北上和亲,届时出关前随便找个由头将她赶离自己身边便是。

边陲小城的生活反而能过得更加滋润,不是吗?

见县主没再劝自己离开,玉兰便以为姜岁欢收了丢下自己的打算。

小丫头擤着鼻子,自己将自己哄好了。

过了一会儿,玉兰像是想到了什么重要事情,踌躇着朝姜岁欢道:

“对了县主,张郎君在门口求见你五日有余了,我原觉得他不是什么可倚可恃的好男儿,便没有向您通禀。”

“嗯?那现在又为何……”

姜岁欢示意她继续说。

“但现在,张郎君说......他不愿县主远去辽契和亲。只要县主点头,他甘愿出族削籍,带着您南下,从此隐姓埋名,再不回汴京。”

姜岁欢:“……”

少年人的心思还是太过纯净甘冽。

逃?

她连薛适的手掌都逃不出,莫说再加上整个皇城司的追捕。

就凭他们两个雕笼文鸟,离开这圈养的富贵场后,能逃到哪儿去?

姜岁欢笑得软了脊骨,倒在椅背上,对着玉兰吩咐:“你替我谢过张公子。就跟他说,我心意已领……”

“君乃堂堂兵部尚书之子,前途大好,当提剑觅封侯,妾区区蒲柳之姿何足惜。张公子家中高堂倚门、弱弟待哺,毋要为我断了那凌云志。”

玉兰在朱漆木门外,学着姜岁欢的神态与口气将这些话述完。

最后低下头恭送,“张郎君,我们县主就说了这些。时辰不早了,您请回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