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回应她的只有无限的静默。
以及,那跃动火苗下方的,狰狞的刀口和几近干涸的血垢。
薛知好身上的所有,都在向她诉说着临终前被逼上绝境的惨象。
“呜呜……”
姜岁欢伏倒在地砖上,喉间溢出几声颤抖的呜咽。
断断续续的抽噎声在这方宽敞空旷的砖房内回荡,令她感受到了无边的绝望。
她的胸腔因抽泣而剧烈起伏着。
绝望密织成一张大网,一寸一寸,勒进她的骨血之中。
姜岁欢用上最后一分力气去牵薛知好的手,可指尖相触间,她惊异发觉薛知好将整只手凹成了一个极为怪异的动作。
她踌躇了一瞬,下意识地举着火折子去照。
只见薛知好右手的四根手指紧攥成拳,唯留一根玉指笔直
竖挺,指着一个方位。
姜岁欢顺着薛知好指的方位用火光照去,只是屋内一处砌的严丝合缝的砖石地罢了。
她并不认为薛知好能在那块地方不惊动旁人地动出手脚。
但姜岁欢确信,这一定是薛知好在死前给她留下的讯息。这里头,一定还有什么她没有察觉到的细节。
眸光回敛,她的视线重新回到薛知好只半隐在裙裾之间,姿势怪异的右手之上。
细碎微光下,姜岁欢从薛知好的掌中,抽出一根乌黑青丝。
“这是……”
电光火石间,思绪豁然开明。
姜岁欢颤抖着双手,取下了薛知好头上的那根蝶纹银簪。
瞬间青丝散落,云鬓倾垂。
一同与那头墨发垂落下来的,还有被薛知好编进发髻里头的,好几份叠成方正小块的桑皮纸。
正是被薛知好藏起来的缘薄!她何其聪敏,竟将那缘簿拆开叠起,编进了发髻之中。
姜岁欢难以置信地掩住唇角,捧着那些桑皮纸,如获至宝。
泪水瞬间决堤,模糊了她的视线。
姜岁欢拼命用袖口擦拭着颊畔簌簌而下的清泪,一字一顿道,“我一定会替你,还有你腹中孩儿,报仇雪恨。”
她要出去!她要将这些薛昌平结党营私、朋比为奸的罪状公之于众。
她要替她姜家洗清冤屈,让薛昌平一行人为姜家,为自己,为姨娘,为薛知好,为所有在尼庵内枉死的亡魂偿命!
眼中那汪盈泪凝成寒霜,冷锐地似要将那些恶人全数劈开。
瞳孔中燃着的是带着怨仇烈焰。
她抬头,眸色凛冽地对上石砖房门上那被锁紧的门闩。
褪下身上的破碎外衫,用火焰将布料点燃。
……
身后的砖房腾起团团黑烟。
姜岁欢破门而出后,对身后一塌糊涂的景象视若无睹,只头也不回的向前跑。
快要接近正门时,她不动声色的躲在那尊高大的送子观音象背后。
待庵后火势烧大,惊扰了尼庵的一众仆从和前门的护卫。
一群人一窝蜂地提着水桶朝那间走水的砖木房奔去。
姜岁欢便在一片乱象中,自尼庵大门,正大光明而出。
落跑之时,她紧攥着用绢布包裹起来的能给薛昌平定罪的罪证,一刻也不敢歇。
直至耳边传来阵阵铜钹引磬脆响以及混着低沉颂吟的梵文佛音,她才敢停下来喘口气。
剧烈震颤的胸腔与其间弥漫的血腥味,荡的她整个脏腑生疼。
她在安国寺旁的一颗银杏树下候了许久,来来往往的官员有许多,但她不敢轻易下注。
机会只有一次,若是这次拦下的是薛狗同党,那她就真要输的一败涂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