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好了。
这么想着,万舒把单准推到了露台上,单准一抬头,愣住了,映入眼帘的景象,让他明白了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被吸引过来。
艳丽的夕光挥洒在这座绿意盎然的岛屿上,不可谓不美,而那座异乎寻常地高大而洁白的雕塑,也让这一切成为了背景,日夜不休的工人将石像雕出雏形,再由雕塑家一点点细化,而此刻,神祇终于显露出真容。
一颗十分美丽的头颅,卷曲飞扬的发丝将风实质化了,浓密如羽的眼睫低垂,仿佛时刻在轻嗅香气的动人鼻尖,微启的嘴唇含着笑意,似怜悯又似嘲讽。与粗糙不成型的身体放在一处,反而显露出一种怪异的神圣感来,像在预示他的出现和这畸形的世界如此冲突,但又如此真实地发生了。
以往单准是欣赏不了这种艺术的,他喜欢不拆掉包扣的球鞋和绝版手办,那些东西对他来说才是艺术品,但此刻他竟然有些看呆了,眼球直视着刺目的夕阳,太久,一滴眼泪流了下来。
单准回过神,赶紧抬手抓了抓脸掩饰过去。
“这人是谁?”他问万舒。
万舒看着远处的雕塑,黑框眼镜后面的眼睛眯起来,笑了:“他不是人,他是爱神厄洛斯。”
“噢……”单准有些想起来了,段悠勒令他好好上历史课,虽然他总是控制不住地睡过去,但多少还是听了些,“因为那座地下神庙对吧,有点奇怪,既然是爱神,为什么会在地下神庙里被供奉呢?听着像邪神。”
“正邪,爱恨,黑白,本来就很容易被颠倒,让爱神重新立于日光之下,是不甘于此者的使命。”
单准抬头看万舒,觉得他眼镜后面的双眼熠熠发光,单准开始相信,这个年轻的老师,也许真的心怀梦想,他说过的,改变这座学校之类的,那种很可笑的梦想。
但他没有俺么天真,他只想离开这里。
两人在露台上待了一会儿,秦医生的呼叫就来了,万舒把单准推向手术室,看到门口的两排医护人员和红色的手术中的灯,单准并不紧张感,只是有种越来越沉重的感觉,从那里出来后,他的身体会多出什么,但也会永远地失去什么,而他还是要一个人面对这一切吗?
单准按下了轮椅刹车,万舒疑惑地低头:“怎么了?”
“埃拉斯谟……他发生什么了吗?”
万舒推了推眼镜:“他没事,他也是不得已才没有办法来看你的,据我所知,按照校规他正在受处罚。”
单准沉闷的脸色终于有了人色,他尽量冷静地问:“什么处罚?”
“没有很严重,关禁闭。”
单准放松下来。
“放心吧,老师会在这里一直等到你出来。”
单准自己驶着轮椅进入了手术室,他低头给“室友”发了最后一条万舒微笑着,看着手术室的门缓缓关闭。
与此同时,礼堂下方,禁闭室像阴湿的牢房,一间挨着一间,除了走廊墙壁上黯淡的灯管,完全没有任何采光,老鼠在馊掉的面包旁边嗅了嗅就走了。
埃拉斯谟躺在其中一间里,这里没有床,角落里有原始的马桶,门缝里能透进来一丝光,照在他的脸上。他枕着手臂,睁着双眼,没有在睡。
而后,不知是何处传来的钟声敲响了,似乎是从更深的地底。钟声之后,嚎哭声响起,那好像是从久远的时间之外传来的嚎哭,却又真实地盘旋在耳边,没有撕心裂肺,没有怨恨哀痛,只有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