捞起,耳道里还有嗡鸣,几乎溺毙的感受还残留在鼻腔,他茫然地扫视四周,所有穿着白披风的信众们高声欢呼鼓掌,这像是另一片翻涌的白色的海。
他惊悚地再次看向幕布,那个长出翅膀,冲镜头抬起脸的少年,有一张极美的东亚人的脸,在幽暗的地下也散发着莹白微光的皮肤,墨黑的眼仁,精巧的下巴和鼻尖,他无神地看着镜头,然后慢慢笑了起来。
那分明是一个嘲讽的笑,单准几乎笃定。
画面闪烁撕裂,丢失了信号,而大厅里的欢呼没有停下,甚至愈发沸腾。
“难以置信,”副校长的声音通过扩音器在大厅里响起,他转过身,面向沸腾的信众,他的声音激动,脸上却呈现一种违和的平静,“在新主显日即将到来之际,我们得到了有史以来最为成功的一次入教仪式,虽然没有诞生传说中的金翅,但这是我见过的最为完整的一对爱神之翼,敬埃拉斯谟·波旁,敬神庙又一次为我们敞开它的大门。”
副校长看向奥马利克,抬起手示意他。
“敬我们的教友奥马利克·波旁。”
奥马利克的背影巍然不动,所有人都看向他,沸腾逐渐平息,然后奥马利克在一片静默的观望中抬起手,做出了拉弓的姿势。
穿着白披风的信众们欢呼起来,整齐划一地再次向空中做出拉弓的动作,只不过这一次他们跟随奥马利克,松开“弓弦”,让“箭”射出。
他们的袖口滑落,露出各式各样华丽的表盘和首饰,淹没在这群人中的单准感到一阵毛骨悚然,某种无比真实的现实渗入到荒诞的幻觉中。
单准站也站不稳,晕眩着倒退,一堆恶心的感受争先恐后地涌到胸口,他艰难地低声叫了一声段悠的名字,转身走向电梯,撑住墙后疯狂地摁电梯按钮,他只想离开这里,找埃拉斯谟是个错误,来到这里是个错误,那个疯子根本没打算跟他一起走,那个在地底下操一个长出翅膀来的怪物的疯子……也许从未打算跟他一起走。
电梯门“叮”的一声打开了,单准冲进去,抓住金属门用力拉上,摁住一楼键,在欢呼声中这点动静根本没有人注意到,电梯上行,那座大厅终于消失在了眼前。
电梯门关上后,整个沸腾的大厅里,只有一个人侧过身,看向电梯。
副校长布恩·克劳尔的灰瞳注视着电梯门,很久。
***
单准一把抓下身上的披风,靠着轿厢内壁,平复呼吸,想吐的感觉终于压抑住后,他开始觉得不对劲,电梯没有动。
单准看向楼层按钮,1楼是摁亮的,失灵了吗?毕竟这电梯年纪太大了。单准直起身,又摁了一次1层按钮,但电梯还是没有动,莫名的,一个念头闯入他的脑海:这座电梯不想把他送上去。
在静默僵持的十几秒里,单准觉得自己被注视着,然而轿厢四壁没有可以观察到的摄像头,那种被注视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就在单准以为电梯门会重新打开,暴露他这个闯入者,或者下坠,让他永远逃不掉时,轿厢才终于动了,但那种被注视的感觉没有消失,单准寒毛直竖,直到电梯门打开,他埋着头冲向大门,只来得及抬头慌乱地看一眼:那扇大门内侧的雕刻和外侧完全不同,门头上垂下不是金色羽翅,是一对被灼烧出孔洞的黑色翼膜,与金翅相比显然代表恶魔的翼膜下方,也不是痛苦扭曲的人,而是举着武器亢奋怒吼着的人。
单准只来得及看一眼,就奋力推开了大门,冲到了阳光底下,他转过身,看到大门缓缓关上,那种被注视的感觉终于消失。
而这时候他才发现自己已经出了一身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