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声,少年?抿起唇,似乎鼓足了很大的勇气,在薛筠意背过身之前,飞快地从背后抽出手来,在她面前摊开掌心。

“这?个?……给您。”

薛筠意愣了愣,视线望过去。

是一颗糖。

用简陋的薄纸包着,边角捏得?有些发皱。

那是昨日赵喜见邬琅喝那些补身子的药喝得?辛苦,随手给他,让他用来压一压药的苦味的。他没舍得?吃,悄悄藏了起来。

邬琅后知后觉意识到掌心的伤还未愈合,有些丑。下?意识地想收回手,犹豫了下?,还是大着胆子,试探着,又往前送了些。

这?是他身上唯一能给长公主的东西了。

他嘴很笨,不知该如何宽慰长公主,只满心想着,吃些甜的或许能让她心情好些,话到嘴边,却又胆怯地停住。

他这?般卑贱的身份,哪有资格与长公主说这?些。

邬琅低垂着头,心跳快要涨破胸膛。他忽然?意识到,长公主何等尊贵,她有满殿的绫罗绸缎,珠玉翡翠,若是想吃甜食,自有宫人?做好了各式各样精致的点心送来,这?样粗陋的东西,怎能入她的眼?。

长指难堪地蜷了蜷,邬琅本能地想为他的冒失告罪,可薛筠意却已伸手过来,拿走了那块糖。

他愣了一下?。

糖纸温热,带着少年?的体温。剥开来,看色泽,像是小?厨房里每日熬来给宫婢们解馋的梨子糖。薛筠意隐约猜到这?许是琉银或是赵喜分给邬琅的,本也不是什么珍贵之物?,他竟当宝贝似的藏着。

她抬起眼?,就见少年?慌慌张张地解释:“干净的……”

“嗯,本宫知道。”

心脏瞬间柔软得?一塌糊涂,薛筠意顿了下?,先当着他的面,将?那颗过分甜腻的梨子糖放入口中,才轻声问:“为何要给本宫这?个??”

她语气温柔,似在循循善诱。

邬琅紧绷的脊背慢慢松缓了几?分,他垂下?眼?,声音很小?,似乎有些难为情:“奴、奴没有旁的东西可以给殿下。”

“奴……想让殿下开心。”

薛筠意怔了下?,齿尖不觉用力,慢慢地,将糖块咬得粉碎。良久,喉间甜汁咽尽,她才恍惚回神,朝邬琅弯了弯眸:“很甜。”

邬琅心跳忽地快了一瞬。等他鼓起勇气抬头,见薛筠意的轮椅已经?离开了他这?间狭小?的屋子,行过石阶,往寝殿而去。

邬琅眼?中有些许落寞,他很喜欢和长公主待在一起,哪怕,哪怕只有一刻钟也好。

他喜欢听见长公主温柔地对他说话,喜欢被她那双带着香气的、柔软的手触碰,无?论是抚摸还是责打,他想,他都喜欢。

只要是长公主。

房门关上了。忽地,又被推开。

本已蜷缩到床角的少年?蓦地抬起眼?,见来人?是琉银,又黯淡地垂了眸。

“喏,这?是长公主赏你的。”琉银走过来,将?一只蓝釉漆金的糖盒递到他怀里,羡慕地舔了舔唇,“听说这?可是御前才能吃到的梅子糖,长公主待你可真好。”

沉甸甸的糖盒落在怀里,邬琅怔了怔,感觉一切都是如此的不真实,美好得?像他临死前才敢奢想的梦。

*

回到寝殿,薛筠意吩咐墨楹将?她推到小?窗边,靠着轮椅,闭目小?憩。

昨夜子时才歇下?,今日卯时便起来梳洗,身上实在疲累。

睁开眼?,墨楹已体贴端来新沏的花茶,薛筠意接过来抿了一口润喉,尝到喉咙里残留着的,那颗梨子糖的甜味。

做来给下?人?解馋的东西,自然?不必太?精致,味道也只是堪堪能入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