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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内只余药苦气味。
沈玉玹端坐于天子的黄幔之前,手中端汤药碗,垂眸望着躺在床榻上将要奄奄一息的天子。
其枯瘦如柴,一点也不像他幼时所?见的那般,高大,威猛,可怖。
宫中的孩子都鲜少能见到天子。
郑孝妃因?面?有佛像,才受天子喜爱,他也因?此,才见过几次天子。
幼时总觉得天子十?分可怖。
沈玉玹端坐于木椅之上,只是静静的盯着他。
药苦的气味。
要他想起乘月,光是想想,便觉得怀念,幼时乘月身上的药苦气味便这般重。
余光,只见天子招了下?手,他端起汤药碗,面?上牵起笑容,将汤药一勺一勺喂给天子。
天子僵愣的视线定在他的脸上,唤道?,“琴颜......”
跟在沈玉玹身后的宫奴闻言一顿。
天子又在对着太子殿下?念已?故郑孝妃的名字了。
“父皇,是儿臣,”沈玉玹面?上是始终不变的笑意,“母妃已?经死了很多年了,您又认错了。”
他柔和美丽的一张脸笑起来?最像郑孝妃,可不知为何,他又最喜欢笑,哪怕笑得虚假,天子恍恍望了他许久,又唤他琴颜。
“母妃已?经死了很多年了。”
他便这么孜孜不倦的解释。
天子唤他一句,他便解释一句。
待到一碗汤药喂完,沈玉玹由宫奴服侍净手,他边用巾帕擦手便出去,外头,一早便有侍卫正等他。
“如太子所?料,二娘子确实做了些举动,与明家?老夫人说了些话,奴听从您吩咐,并未做别?的。”
“嗯。”
沈玉玹浅笑,随手将帕子交给宫奴扔了。
他自然知晓乘月与他虚情假意。
哪怕只是虚情假意,也足够要他心满意足,毕竟,他已?不奢求乘月的真心。
真心善变,他要让乘月绝望,彻彻底底知晓自己逃不出去,只能心甘情愿,一直留在他的身边。
毕竟,明家?倒台,明烨性燥,再无人能助她。
想起那空有相貌的男奴,沈玉玹笑得讽刺,一路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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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清叶做梦也没想到自己会收到明心的信。
这信是自京城明家?送出,寄到明烨手中,又由明烨亲手转交给他。
近些日?子,他常在战场出生入死,一开始,他杀了人心里也有慌,但更多地?是喜,他喜,杀多了人,便能多给她写一个字。
一个人头,与他而言,就是给她写去的信上一个字。
熬过这四季时节,他对她的思念已?然到了将要湮灭本性的地?步,就连他自己都想不到,杀人,热血喷洒到他的脸上,无力的头颅被他提着,对这一切,他竟一点点习以?为常。
甚至,他比谁都想立功。
所?以?杀得更多,更多,更多。
他要变得更有力气,更厉害,要立功,被明将军看?到,要回去,回到贵女的身边。
他只想这个。
她的信件早被拆过了,是被明烨看?过,他知道?,他净了不知多少次手,才将她的信拆开。
短短的几行字。
他就这么看?了一夜,待到天色将明未明之时,沉清叶拿着信,去寻明烨请辞返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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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越发冷了。
与之相对的,天子的身体也每况愈下?。
这时节,明心已?穿上大氅,今日?又下?雪雨,宫内阴凉,总是比宫外更冷,近些日?子众多官僚时常来?天子寝宫拜见。
都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