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半夜诊所里也挤满了带孩子过来打针的家长。李虹焦急地挤到医生面前,带着哭腔哀求:“医生,给我家小姑娘看看吧,她都烧到 40 度了。”

阿奶喝着茶,慢慢讲着十几年前的旧事,钟晴坐在一旁,听得眼眶发热。

她认识妈妈的时候,妈妈就已经是她的母亲了。永远默不作声、面无表情,不管她出门还是回家,开心还是难过,荣光闪耀还是满身泥浆,都无法从她那里得到一个带着温度的回应。妈妈就好像一张沉默的底片,在她的生命里只留下一个黑白的轮廓。

然而,在阿奶那些第三人称的故事里,那张底片忽然在一幕幕场景中染了色。母亲艰难地走过人生,像走过一场喧哗的大雨,身上溅满泥点,并不诗意,却让她的形象从此变得鲜活、生动、充满色彩。

母亲已经尽自己所能给她最好的生活。即便在她以为自己不被爱的那些年里,母亲其实也在爱着她。甚至,在她不近人情的父亲那里,或许也有一个她不知道的故事。

恍然间,钟晴穿过岁月的重峦叠嶂,看见了十五岁的自己,也看见了世界其他的样子。二十八年来,她第一次豁然开朗。她走上前,与年少时的自己无声和解。

次日一早,钟晴去地里收了些菜,叫了冷链发去了青岛。想了想,又给妈妈发了一张自己坐在联合收割机里收玉米的照片。

妈妈很快回了句“收到,谢谢女儿”,不一会儿,就把微信头像换成了那张收玉米的照片。

钟晴看着对话框笑了,眼睛却不期然地有些酸胀。

早饭后,胡大爷带着行李来了李时雨家。小巴车昨天已经被司机开回了昆明,儿子实在抽不出时间,他自己去香格里拉又有风险,最后只能寄望养老院好友的孙子把他送过去。

阿奶也想跟着一起去看雪山,虽然软硬兼施地磨了孙子一早上,李时雨还是有些犹豫,生怕路上出什么意外。

胡大爷理解他的顾虑,诚恳说:“小伙子,你放心,我当过兵,我儿子也是部队的。我女儿是百万博主,做了半辈子慈善,我们全家都不会讹你的。”

阿奶也说:“云南人还怕高反噶?你忘了四五年前,我爬苍山都不喘气,去个香格里拉,又不是去西藏,你担心什么?”

李时雨一番思索,最后还是答应了,一来他想帮胡大爷了了夙愿,二来他也想趁着阿奶身子骨还硬朗,带她多出去看看。

从大理到香格里拉,不过三四个小时的路程,上午出发下午就到了。幸而两位老人的高原反应都不严重,略作休整就去了胡方圆的民宿。

胡大爷本来还担心,女儿不愿意见他。没想到,胡方圆一看见满头银发的父亲就红了眼眶。

父女俩本来也没什么深仇大恨,不过是因为性子倔才失联了这么多年。如今父亲主动低了头,胡方圆自然百感交集。她本来已经打算卖了民宿跟男友环游世界,得知父亲的身体状况后泣不成声,决定把计划延后,先陪父亲去北京看病。

父女俩十年的心结终于解开,李时雨和阿奶都由衷地替他们感到高兴。一行人在民宿附近吃了午饭,李时雨又开车带阿奶出去转了转。

眼下正是旅游淡季,景区游客不多。天空深沉,雪山巍峨,枯黄的草甸一望无际,三三两两的牛羊缓步徜徉在宝石蓝的湖畔上,远远望去,仿佛一副静止的画布,浩茫而空寂。

李时雨心里莫名也有些空,思绪在绵延的牧场上漫无目的地飘浮,像支画笔,将钟晴的身影在画布的每一个角落填满。

他离开大理已经六个小时,她在做什么呢?往常这个时候,他们已经吃完中饭去了地里。今天要给菜地撒草木灰防虫,他不在,他们忙得过来吗?赵煦阳是不是也去了?他想象那男人在钟晴身边嬉皮笑脸的样子,只觉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