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然的眼泪掉落得更加厉害,眼里带着哀求和恐惧看着他。

“为什么害怕?不觉得开心吗?他会在心里永远爱着你的。而且,只要一想起你,他就会更恨小至。”

被自己这个想法所取悦到,余琅畅快地笑出声来。笑够了,他重新戴上眼镜,又变成了那副温文尔雅的模样,温声道:“那我们下次见。”

在陶然病房无所顾忌地说完这一通话后,余琅心情畅快了许多。他整理好仪态,这才有底气去见齐至。

路上,不停有护士和医生向他问好,他微笑着点头一一回应。或许是今天发生的事让他有些感触,他心里一时间有些恍惚。

这是二十多年前他根本不敢想象的生活。

二十多年前,他还是在学校里吃不饱穿不暖的穷学生,私生子的身份和旁人的嘲笑欺辱让他自卑又抬不起头。那时的他长年留着厚厚的头发帘,戴着老土的眼睛遮挡眼睛,说话时都不敢正眼看别人,别人抬起手就会以为自己要挨打的下意识瑟缩起来。

那是一段十分痛苦的时光。余琅却常常回忆,因为只要一想到学校,他就能想到他爱上齐至的瞬间。

那时他刚被亲生哥哥带着一群人堵在厕所里揍了一顿,常年按耐的情绪全部爆发出来,怯懦的他却只想到伤害自己的解决办法,于是他带着一身伤穿着被撕扯破的衣服走上了天台。

当时齐至就独自站在天台边抽烟,他在天门入口处看见齐至,脚步有些退缩。他知道齐至,这个同样出身下城区的人和他不一样,不但性格开朗大方,人长得也十分漂亮,在学校里是风云人物,非常招人喜欢。

虽然齐至并没有欺负过他,但他觉得这些众星捧月的人都只是皮囊光鲜罢了,内里都恶臭的紧。他有些害怕如果他在齐至身旁跳楼齐至会骂他脏。可转念一想,他都要死了,情况还能更差吗?便拼着一股劲,大步走到了天台边上。

“喂,”他正要爬栏杆时,齐至突然出声叫住了他,眯眼看他,问他:“抽不抽烟?”

他愣住了,还没来得及回答,一根正燃烧着的烟就塞进了他嘴里。

“陪我抽完这根烟。”齐至不容拒绝地对他命令道,接着低头又重新点了一根烟。

他下意识吸了口气,被浓烈的烟雾呛了一下,剧烈地咳嗽起来。因为呛到了气管,所以咳得狼狈,咳得眼睛里都是泪。而眼泪一流出来,就再也止不住了,他用力将嘴中的烟摔到地上,开始痛哭,对自己的人生感到不甘和愤怒,他边哭,边上气不接下气地开始指责齐至,粗鲁道:“妈的,你、你也欺负我。”

那时他以为齐至会骂他、会打他,但齐至跟他说:“对不起。”

从来没有人跟他说过对不起,所以他愣住了,不知道对方是不是在讽刺他。他眨巴眨巴眼,隔着烟雾看见了齐至的脸,那是一张漂亮明媚到会让人心生嫉妒的脸,那张脸上没有看轻和歧视,也没有可怜或讥讽,只是那样平静地看着他。

齐至上前时,他下意识瑟缩了一下,但齐至只是伸手将他额前混乱的头发拨开,扶正了他被打歪的眼镜,对他道:“这么漂亮的一张脸,干嘛总挡起来。”

没有人这样夸奖过他,以至于他呆住了,以为自己幻听了。齐至对他笑了一下,将手放在他头上,没有嫌弃他的头发上沾满了污水和泥土,而是很温柔地揉了揉他的头,轻声说:“不是你的错,别理那些家伙。我们好好活出个人样。”

和齐至对视的那瞬间清晰地刻进了他的生命里,那之后许多个差点熬不下去的日夜,他都在为那一瞬间而活。

“院长好!”年轻的医生跟他打招呼,把他从回忆里唤回来。

他一边微笑回应对方的问好,一边漫不经心地想,侄子……不怎么亲近的血缘,死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