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稚说完这话,就见莺官神情动摇着,他似乎是真的想起来最近父亲同他说过,大烟已经不太能够满足他了。

父亲结交的朋友也都是那些抽大烟的东西,日日除了找他要钱,连从前最爱的戏也不唱了,嗓子早就毁了。

其实他父亲哪里又是自愿去碰的呢?

只是交际场所,客人要父亲抽,他哪能不抽?

几次下来,好像抽大烟都成了一种流行,没有钱的人买不起,抽了的人便觉得自己高人一等,久而久之的,倒是当真离不开手,家里的钱更是如流水一样的花出去。

莺官从前总觉得赚够了钱,三十岁的时候就不唱了,也退下来带一些新人,总之攒够老婆本便是。

可如今他家里一文钱都找不出来,全都花掉了,他自己哪里能不急呢?

只是再急,莺官却害怕父亲戒了出来后又受不了诱惑,自己到时候是给钱还是不给呢?

莺官神色不定,最后到底是骨子里有着对父亲的害怕。

害怕父亲出来骂自己,打自己,说他故意把他送去戒毒所,这要是传出去,在圈子里他可如何混得下去?

圈子里讲究一个如师如父,对待师傅就得像是对待自己亲生父亲一样,打不还口,骂不还手,要钱肯定也是不能不给,他怎么能送父亲去戒毒所?更何况父亲大约是绝对戒不掉的,如果死在里面了……

莺官心中升起一丝他自己都没法察觉的期待,但很快就消失无踪。

“我知道,夏三少爷,您是大好人,您能量也大,这样吧,去只求您让我见见父亲,戒毒所那边不叫人进去的,更何况我父亲现在也没有在戒毒所,还在巡捕房呆着,您若是能让我去巡捕房看看他也好,我想看他还缺些什么。”

莺官说完,依旧是可怜兮兮的看着夏稚。

夏稚看院子里不少客人们都交头接耳起来,心思已然不在莺官这边的事情上了,他想了想,到底是点了头,去隔壁电话亭打了个电话给巡捕房的罗警长,问了一下莺官父亲现在被关在哪里。

随后回来跟莺官道:“我刚问了一下,正准备送去戒毒所,进去后怕是真的见不了,你现在过去的话,可以在大门口远远看一下,只是不能准备任何东西,里面又不是没有吃和穿的。”

夏稚说完,不等他再安慰一下莺官,莺官就连忙告别,像是真的紧张父亲得很。

瞧着这人的背影,小夏不免有些出神。

他虽然不清楚现在莺官是如何想的,但是莺官对他父亲可真好,好似是真的担心,不然不会这样又哭又跪的找他。

真是……挺好的。

这世上多少人子欲养而亲不待呢?

那位被抓走的老父亲,不管是不是莺官的亲生父亲,只希望他能够真的改邪归正,以后的日子,就好过了。

“咦,小夏?怎么一个人呢?”

老早就看见了夏三,但明芝兰大小姐只是在一旁和女士们说说笑笑的聊些天津卫上流大家里的八卦,等瞧见夏三身边的那个莺官走了,明大小姐才摇着团扇一点点的笑盈盈的过来。

“明大小姐,什么风把你吹来了?”夏稚站起来,很是绅士的给人抽了张椅子过来,等人要坐下,才将椅子往里面推了推,自己再回到原位上,又叫下人拿了果茶过来。

明芝兰闻言好奇道:“怎么不是葡萄酒?我见他们手里的葡萄酒看着不错。”

夏稚笑了笑,说:“每回你喝了酒,脸上就通红,比旁人还要红,我之前听医生朋友说过,这样的人不能喝酒,容易出事,你若是想,便少喝些?”

明大小姐扇了扇扇子,垂眸摇了摇头:“算了,依你吧。”

“什么叫依我?我是为你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