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南星推开丫鬟手中的铜镜。

嬷嬷诧然抬眼,“少夫人这么快就看清了?”

薛南星点了点头,“看清了,有劳嬷嬷费心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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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风呜咽,浓云蔽月,夜色如墨般倾泻而下。

京郊渡口,几艘运送木料的商船静静停泊,船影幢幢,宛如浮在水面的幽灵。

一行流民打扮的汉子借着夜色悄然汇聚,越来越多。草鞋踏地却不闻声响,褴褛衣衫下是紧绷的肌肉,显然都是久经沙场的精锐。

“明日依计行事,吾等大业将成,在此一举!”为首的汉子声音低沉如铁。话音未落,数人已飞身跃上甲板,掀开油布,从掏空的木料中抽出兵刃。

水下黑影浮动,另一队人如游鱼般潜至船底,拖出用油布层层包裹的物件,层层拆开,里头皆是成捆的良弓和箭矢。

万籁俱寂,无人言语,唯有兵器折射的森森寒光。

与此同时,鹞鹰掠过云层,振翅消失在黑暗尽头。

昭王府内,高泽取下情报,一刻也不敢耽搁,疾步送入净室。

净室内药雾氤氲,他隔着云母屏风低低唤了声“王爷”,就见浴桶中伸出一只苍白的手。水珠顺着冷玉般的指节滚落,淅淅沥沥,在烛火下泛着诡异的红光。

高泽垂首奉上密函,余光瞥见水面漾开的暗红血丝,心头骤紧。

徐正扶着桶沿直起身,“血纹已退,情况比想象中好一些,只是……”偷眼扫一眼他手中的纸笺,“王爷这两日务必好生静养。”

陆乘渊淡淡“嗯”了一声,“知道了,退下吧。”冷厉的目光掠过纸笺上的内容,他将纸笺浸入凉透的药汤,起身抓起屏风上的衣物,吩咐道:“备马,进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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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月无光,寝殿内,龙涎香袅袅浮沉。

景瑄帝半散着发,未及一月,竟已华发丛生。他斜倚在龙榻上,半阖着眼道:“明日便是知砚与南星大婚之日,你此时求见朕,会不会太晚了些。”

陆乘渊微微一揖,“回陛下,若臣还未想通,就不会今日才来了。”

景瑄帝缓缓睁眼,“既如此,你急着来做甚么,何事不能待明日早朝再奏?”

陆乘渊呈上一卷文书,“朱雀街暴民已尽数收押,经查皆非谣言源头。臣欲请旨,三日后午门问斩,以正视听。”

景瑄帝悠悠扫了眼张公公呈递至眼前的文书,“这就是你给朕的交代?”

声音不疾不徐,难辨喜怒。

陆乘渊垂首道:“陛下明鉴,谣言一日不止,朝野一日难安。”

“杀便杀罢。”景瑄帝以指抵额,轻叹一声,眉间沟壑更深,“此事着实令朕头疼。”

“谢陛下。”陆乘渊沉默一瞬,转而道:“不过于此事,臣尚有一疑。”

景瑄帝微微抬眼,屏退了殿内侍从。

陆乘渊方低声道:“审讯时,臣听闻先帝曾留有一道血诏……不知陛下可知此事?”

话音落,景瑄帝眼睑一跳,语声陡然转厉,“你怀疑此事与那个废物有关?”

陆乘渊微一颔首,“前废太子虽囚于罪思堂,但毕竟没死。当年陛下虽肃清乱党,然十年太平忽起波澜,难保不是尚有余孽未除。陛下试想,家父虽战功彪炳,终究只在军中有些声望。而今谣言起于四方馆,闹事者多为文士。臣不得不怀疑,是有人想借此机会,逼陛下谢罪,好以替前废太子平冤为由逼宫。”

“岂有此理!”景瑄帝怒坐起身,“莫说什么血诏,即便真有朕也绝不会将这江山拱手让与那个废物!”

陆乘渊上前两步,寒声道:“所以,臣以为,罪思堂那位……该上路了。人死如灯灭,纵有血诏亦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