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膳房的灶膛里，干柴熊熊燃烧着急火。辛辣的火舌舔舐着灶上一口小砂锅，做工粗糙，久经年岁里面飘出浓郁香气的，是他为秦渊烹的鸡汤。

唐秋站在原地，盯着那刺眼的火。

便仿佛自己也置身火海，将他的每一块血肉都吞没……

不多时，一位不速之客便登入太医院的门庭。唐秋好似一个膝下无足的幽魂，没有任何重量脚不沾地飘进来。

身形虚幻得像缕青烟，仿若风一吹就会散了。

皇帝身中剧毒的消息已经在前朝后宫全然散开，太医院当属最忙碌的地方，每一位太医都被请去海晏殿看诊。

然而此刻人人愁云密布，想来并未得到一个妥善的结果。

唐秋所到没有遭受任何阻拦，径直往林太医所在的位置找去。

小林太医少年成名，不过一夕之间却苍老了数岁，面容间的愁苦更是难以言说。身前的案板上杂乱布满各种药材和医术，却是个不得章法的慌张模样。

“林太医。”

唐秋骤然现身倒是把林茂兴吓了一跳。

皇帝出事唐公公难过是理所应当的，还不等他说出两句安慰的话，唐秋便眼神直勾勾地问道：“陛下的毒中了多久？”

“三月五月不短，十年八年不长。”林太医摇头哀叹，“只看是什么毒罢，可现下竟然毫无头绪。”

于是他看见唐秋的悲伤的脸上泫然破碎的表情。

看见他从怀中的包裹里拿出一个陈旧沧桑、平平无奇的小锅。只是见到东西的一刻，林茂兴的脑中亦轰鸣不绝，他瞬息明白了唐秋的意图。

“我……我用这口锅……为陛下做了十年的菜……”

他的每一分爱都化作不见血的利刃，悄无声息地刺进了秦渊的命门。

林太医颤抖着将东西放下，挤出难看的笑。

“或许不是这东西，我需要一段时间确认……”

唐秋只是愣愣点头，继而抬起红肿的双眼直勾勾望向他：“阿渊是个好人啊，也是、也是一个好皇帝的。”

“他不该、不该这样……”

“我明白。”林茂兴只能空口安慰唐秋，将这位失魂落魄的中侍郎送走，“您现在应该在陛下身边，生病的人最需要爱人的陪伴，心情好了身体也会好些。”

唐秋的神智魂魄已经完全被抽离。

他怔愣望着地面，自顾自喃喃道：“是这样啊。”

那他就应该寸步不离地守在阿渊身边，叫他睁眼是自己梦里也是自己，他要让秦渊得偿每一个心愿。

唐秋不在时，是宋嫣和冯德清陪护在秦渊的床边。

两个人见唐秋露面便都很有眼色地走开，他们自然清楚，秦渊这般紧要的关头会更想见到谁。

自毒发的正午到子夜过半，秦渊都昏睡不醒。

汤药清粥都由唐秋亲口哺喂，到了此时他心里却没有分毫的羞耻，只盼着秦渊能睁开眼睛再嬉笑着调侃他两句。

唐秋的眸子一刻也不敢闭上，他坐在床边贪婪地勾勒着秦渊的容颜，誓要将这副俊朗的容貌烙印在脑海。

也就在这般直白热烈的注视下，秦渊的眼睫微微颤动。

深邃的双眸缓缓睁开，由黑暗进入暗沉的烛光中。面前的人影也从虚幻逐渐清晰，他看见难以置信的一幕。

乖顺的小唐秋穿着正红的女装，领口处露出流畅的颈项和微突的锁骨，双臂缠绕着赤金色烟罗，身上是熟悉的蜜桃味皂角清香。大段裙幅逶迤在地，墨色的秀发在脑后松松挽着小髻只用一根木簪固定。

美目流转，顾盼生辉。

秦渊眨眼露出浅浅的笑意，声音嘶哑：“送这样的大礼，打的什么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