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唐秋上殿那一刻起，秦渊就已然完全失去了理智。他只想把唐秋拖回来，遮蔽在自己的羽翼之下。

那么胆小笨拙的家伙，怎么能直面朝堂上吃人不吐骨头的妖魔？

他合该被捧在掌心里，不受到星点的风雨。

然而此次，唐秋也是这样想。

岑南岑北还没到殿上，便有人察觉了秦渊的意图。

“这宦官既已上殿，就已经坏了祖宗规矩，不加严惩难道祖宗的规矩就是个笑话么？”

“对！严惩！”

唐秋怕得厉害，他抬起头眸子像以往一般迅速地湿濡了。秦渊按捺不住，干脆亲自走了下来，弯腰拉住他的手臂。

他亲自带人走，想必没有人敢从堂堂君王的手中抢人吧。

筹谋多年，秦渊所图不过与唐秋安稳度日。如若今日唐秋折在这里，那他这许多年的谋划，岂不是成了一个笑话？

即便赢了这场仗，又有何用？

可唐秋故意沉着身子，叫秦渊扯不动他。

“陛下……”

唐秋的眸子湿漉漉的，像只可怜的小狗。

他望着他的君王，柔声恳求。

“我朝开国圣祖也有一道祖训，凡天下百姓蒙受冤，能上宣德殿受庭杖八十而不死者，帝王须亲理其案。”

“奴才即便是个阉人，也是算在天下百姓中吧……”

70受刑垂死，坠楼求生

慈懿宫中气压低沉。

太后身着玄底湖缎的凤羽长裙，保养得当的十指圆润光滑，修剪颀长的指甲涂满暗绿的彩粉。

修长的指甲缓缓抬起，又落下。

“哒、哒……”

宫人们大气都不敢出，唯有颤抖着缩成一团，祈求这位阴晴不定的主子不要注意到自己的存在。

只有身旁的小宫女领了懿旨，躬身站在太后身侧，用金锤一颗一颗敲开核桃，再递至太后嘴边。

“外头有什么信儿了？”她倏然问道，在窒息的厅堂内撕开一道冰冷的裂口，任寒风刮进来。

慈懿宫的正中央，跪着一个人。

那是四执库的掌事大监韩玉阶。

“十九爷秦执带兵围困宋府，御史台康公心疾顿发暴病而亡，御史台正与陛下争辩十九爷的处置。”

太后端坐高位。

垂落的目光凌厉敏锐，像一把利刃，轻而易举地划开所有伪装的面具。

“哦？”她森然笑着，质疑问道。

韩玉阶跪在地上，腰背却笔直。

那张脸漂亮得男女都为之倾倒，平素做派高傲，仿若已经深刻骨血。

他迎着太后冰冷的视线静默片刻，复开口道：“御膳房掌事大监唐秋，自称亲眼见到宋相掳走纳兰将军，正在堂上分辩。”

“说起这位唐公公，倒是你的贵人啊。”太后笑了笑。

言语间不无讥讽。

“若是没有他”

“若是没有他，奴才也不会被娘娘看重，更不可能有机会侍奉先帝这一切都是娘娘赏赐奴才，太后娘娘才是奴才的贵人。”

韩玉阶弯了腰。

额头抵住寒凉的地面。

太后被人搀扶，自高台之上缓步而来。

很快镶嵌着无数明珠的鞋子出现在韩玉阶的视野中，太后的声音也近在咫尺。

“皇帝还是十二皇子的时候，是你替哀家传的话。也是你进了四执库，让那个小玩意死心。这些年你当了四执库的掌事，明里暗里没少给皇帝找麻烦。”

“你说说，要是他得出空来”

韩玉阶明白她的深意，挪着膝盖缓行上前，将额头轻轻抵在太后昂贵的鞋子边缘。